文史馆那辆黑色的老式红旗轿车,像一头上了年纪的铁兽,在江州的街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内的空气,比车外的冬日更加凝滞。
陈望老先生自上车后,便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他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庞,在倒退的街景光影下,宛如一尊沉默的石佛。
林默坐在他对面,腰杆挺得笔直。他能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目光,正透过那对紧闭的眼皮,审视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夏清月给了他任务,却没给他道具;他现场编织了一个理由,却不知这理由是网住了鱼,还是会勒住自己的脖子。
这趟差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邪门。
“年轻人,”车子驶过一座桥时,陈望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古籍的纸缝里挤出来的,“你不是夏清月身边的人。”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平静。“陈老慧眼,我只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一名普通干部,负责为夏市长跑腿办事。”
“跑腿?”陈望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能替她跑这趟腿的,可不普通。”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林默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这位老人放进天平里,仔细称量。
“城南那个姓常的,是常贵吧?”陈望又问,眼睛依旧没睁开,“以前在部队里是个炮兵,后来转业进了纺织厂,脾气又臭又硬,一辈子没求过人。”
林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他那点自作聪明的小伎俩,在人家眼里,跟三岁孩童的把戏没什么区别。陈望什么都知道。
他甚至能想象出夏清月听到自己汇报时的表情,大概会是那种“我就知道你得搞砸”的无奈。
林默索性不再辩解,坦然承认:“是,陈老。市长确实没有给我画,是我情急之下,借了常大爷的名头。我怕请不动您。”
“哼,”陈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听不出是褒是贬,“算你小子还有点急智,也算诚实。”
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浑浊,却藏着洞悉世事的精光。“夏清月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画。她是在用我这块老骨头,给你当护身符,也是在考你,看你这根撬棍,能不能撬动我这块老石头。”
林默一怔,冷汗瞬间变成了热汗。护身符?
他瞬间明白了。周良安的势力遍布江州,自己去私访常贵,肯定已经上了对方的黑名单。夏清月今天让他大张旗鼓地来找陈望,开着文史馆的车,就是要告诉所有盯着他的人——这个年轻人,现在是陈望护着的人。
陈望在江州学术界、文化界是泰山北斗,门生故旧遍布全市,连市委书记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动林默,就等于是在打陈望的脸。周良安再嚣张,也得掂量掂量这份分量。
一石三鸟!既保护了自己,又考验了自己,还顺便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布局。林默只觉得头皮发麻,夏清月的每一步棋,都藏着至少三层意思。
“丫头的心思,越来越深了。”陈望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默说,“她这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又怕你被烧死,先给你披了件石棉衣。”
车子缓缓停下。林默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城南那片熟悉的、死气沉沉的拆迁区。
“我跟常贵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陈望推开车门,自顾自地往前走,“他收藏的那幅破画,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今天,我不是来看画的。”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我是来看看,夏清月丫头看中的年轻人,到底值不值得我这把老骨头,为他站一次台。”
……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的省城。
省委大院,一号办公楼,最顶层的那间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阳光拂过窗台的声音。
省委书记周正雄的面前,摆着一份没有任何抬头、没有任何署名的打印稿。稿子是清晨时分,由他最信任的机要秘书,悄无声息地放在办公桌上的。
周正雄今年刚满六十,鬓角已经斑白,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见过的报告堆起来比山还高,看过的奇谈怪论比小说还精彩。
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匿名信”,他通常的处理方式,是看一眼标题,然后就扔进碎纸机。
《关于基层治理中“精细化管理陷阱”的观察与思考》。
标题很平,甚至有些枯燥,像是一篇党校的结业论文。周正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换做平时,这篇东西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但不知为何,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两眼。
他拿起了报告。
开篇的数据和论述四平八稳,引经据典,没什么出奇之处。但从第二页开始,周正雄的眼神,变了。
“角色分离式动员体系?”他低声念出了这个陌生的词组,目光变得专注起来。
“高位阶的‘共情者’……中位阶的‘执行者’……末位的‘隔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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