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风的“至味归真·家宴”,并未因那碗惊世骇俗的“返璞归真·金玉满堂”蛋炒饭而停下脚步。恰恰相反,那碗饭如同一个引子,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味觉境界的大门。接下来的菜品,如同一位绝世画师手中徐徐展开的山水长卷,看似笔触简约,留白甚多,却在平淡处见奇崛,于无声处听惊雷,将更深邃的美味意境与烹饪哲学,一层层、一幕幕地呈现在早已心旌摇曳的众人面前。
第二道:【璞玉浑金·开水白菜】。
当这道菜由身着素雅旗袍的侍者,以近乎虔诚的姿态端上每位评委面前时,许多不明就里的观众,甚至包括见多识广的皮埃尔先生,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疑惑与讶异。只见那洁白的骨瓷汤盅里,盛着清澈见底、几乎与白开水无异的汤,汤中静静卧着一棵被精心修剪成含苞待放莲花状的白菜心,菜叶嫩黄,菜帮洁白,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又似一件精致的玉雕。除此之外,汤面之上无一丝油星,汤底之下无半点渣滓,干净得令人屏息。
这视觉呈现,未免太过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了。与霍山那边“寰宇至尊宴”流光溢彩、琳琅满目、仿佛将整个世界搬上餐桌的奢华景象相比,简直就像一位布衣荆钗的素雅女子,站在了满身珠光宝气的贵妇身旁。
“这就是……传说中的开水白菜?”皮埃尔先生忍不住微微倾身,向身旁精通法语的美食顾问低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费解,“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杯最纯净的蒸馏水里,浸泡着一件艺术品。美味,难道不应该首先取悦眼睛吗?”
然而,秉持着专业美食家的素养和对林小风此前蛋炒饭所展现功力的最后一丝好奇,他还是在侍者的示意下,拿起了面前那只温润的白瓷小勺。他没有先动那棵宛如艺术品的白菜,而是遵从了品尝此菜的顺序,舀起一勺清澈见底的“开水”,带着几分审视,缓缓送入口中。
下一瞬!
皮埃尔先生那双深邃的碧蓝色眼眸猛地瞪大到了极限,瞳孔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收缩!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却强烈的味觉闪电正面劈中,僵直在了高背座椅上,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轻巧的瓷器!
那汤……那看起来清澈寡淡、如同山泉般的“开水”!
在触及舌面的刹那,一股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精确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磅礴无匹的“鲜”味,如同沉寂万年的海底火山骤然喷发,又如同万千种顶级食材的灵魂在同一刻苏醒、共鸣、交织成一部恢弘壮丽的味觉交响乐,在他的口腔中、脑海中、乃至灵魂深处轰然炸响!这鲜味并非单一蛮横的冲击,而是层次分明、井然有序地铺陈开来:先是一缕醇厚如陈年黄酒的咸鲜(火腿、瑶柱),接着是温暖丰腴如母性怀抱的肥美鲜甜(老母鸡、猪肘),随后是清澈悠远如山涧溪流的清鲜(鸭肉、干贝),最后是深沉扎实如大地般的浓醇(猪骨、牛骨)……无数种本应冲突、难以调和的顶级鲜味素材的精华,仿佛被一双上帝之手以不可思议的技艺完美地萃取、融合、提纯,最终返璞归真,化作了这一口至清至纯、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却蕴含着足以颠覆味觉认知的核弹级能量的汤汁!
这完全、彻底地颠覆了他,皮埃尔·杜兰德,米其林三星主厨、美食评论家,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关于“汤”的全部认知体系!他曾品尝过无数法式浓汤的巅峰之作,它们复杂、华丽、层次丰富,如同伦勃朗用浓墨重彩堆砌出的油画,震撼而直接。而眼前这盅“开水”,却像是东方巨匠笔下最高境界的水墨写意,于无味处至味,在至简中见繁复,留白处意境无穷!这不是烹饪,这是哲学!是味道的“道”的具象化呈现!
“Oh… Mon Dieu! Cest incroyable…(哦,我的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甚至忘了场合和语言,母语脱口而出。他顾不上任何餐桌礼仪,几乎是颤抖着用叉子(他暂时放弃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块那看似柔嫩的白菜心,送入依旧被鲜味震撼得有些麻木的口中。
那经过无数次筛选、只取最嫩芯部的白菜,在齿间轻轻一抿,甚至无需用力,便如同初雪般悄然融化,化作无数清甜鲜美的汁液,这汁液与白菜本身清冽的植物甘甜完美融合,再与口腔中残留的那口“神汤”的极致鲜味相遇、交融、共鸣!刹那间,鲜味被推上了一个连想象力都难以企及的全新巅峰!如果说之前的汤是鲜味的海洋,那么此刻,便是海天相接,无边无际!
皮埃尔先生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湿润了,他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对旁边的顾问低语(顾问也早已被他的反应惊呆):“翻译……请帮我翻译……告诉所有人……这不可能……这是魔法!是味觉的奇迹!我……我从未想过,也从未相信,食物……烹饪……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这超越了‘美味’的范畴,这是……灵魂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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