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于是,在无头石像的静默注视下,女巫与刀客并肩走上石阶。
这一次,他们的影子终于重叠在一起,像两柄尚未出鞘的锋刃,共同指向永夜的心脏。
他们并肩走出倒置剧场时,石门在背后无声阖上。
甬道的幽蓝火焰已全部熄灭,只剩莉芮尔指尖那一点磷光,像将熄未熄的星。
空气重新变得潮湿,带着河泥与铁锈的味道。陈秋旭侧耳,听见极远处有水声——不是雨,是浪潮拍击石壁的闷响。
“埃斯特拉原来靠海。”他低声道。
“曾经靠海。”莉芮尔纠正,“现在靠潮汐的尸体。”
她抬手,磷光飞出一粒火星,落在墙壁。石砖像被火烙的纸,卷曲、剥落,露出后方的暗河。
黑水翻涌,浮着碎冰与断桅,桅杆上悬着一串风干的乌鸦,颈间仍系褪色的红绳。
女巫用指尖蘸了河水,在唇边轻触,随即皱眉:“味道没变——盐、血、遗忘。”
她甩甩手,火星复燃,凝成一只蓝蝶,飞向河面。
蝶翅掠过之处,水波倒卷,竟露出一条由沉船龙骨铺就的狭桥,笔直通向对岸的黑暗。
陈秋旭踏上第一根龙骨,脚底传来空洞回响,像踩在某人的胸腔。
走到桥心时,他忽然止步——
龙骨下方,黑水深处,有东西正缓缓上浮。
一张巨大的、由锈蚀铁链编织的网,网中困着一轮漆黑的月亮。
月面布满裂痕,裂缝里渗出暗红的光,像未愈的伤口。
“那是‘被扼死的月’,”莉芮尔在他身后解释,“永夜之城的计时器。每裂一条缝,城里就多一个无名者。”
她抬手,蓝蝶落在铁链上,瞬间化作冰晶,将裂缝暂时冻住。
陈秋旭看见冰晶里映出自己的倒影:左眼瞳孔深处,有一条极细的红线,正与网中月光的裂痕同步延伸。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他轻声说。
女巫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
龙骨桥尽头,是一座半没入水面的拱门,门楣上同样刻着圆环、断剑、垂落的眼,只是圆环被凿穿,剑断成三截,眼被剜去。
穿过拱门,街道骤然升高,像被人折叠过的纸,从水下直翻到水上。
空气重新有了重量,雨丝斜斜落下,却不再是黑色,而是暗红。
他们站在一条狭长的坡道上,两侧建筑高而倾斜,窗口垂挂风铃与锁链。
锁链尽头系着空罐,罐内装着干瘪的舌头,风过时,叮当作响。
坡道尽头,一座钟楼的剪影刺入天幕,钟面无指针,只剩一个静止的圆。
塔底围坐着十几名灰袍人,脸被兜帽遮住,膝上横放白蜡烛,烛火却是冰蓝色。
他们听见脚步声,齐声开口,声音却像从地底渗出:“归还——归还——归还——”
陈秋旭拇指推刀,寒光映出自己手腕的红绳。
红绳此刻已勒进血肉,绳结处渗出一线黑血,与雨滴混合,落在石板上,发出嘶嘶腐蚀声。
灰袍人嗅到气味,齐刷刷抬头,兜帽下竟无五官,只有一张平滑的皮肤,像未雕刻的蜡。
莉芮尔挡在他前方,从腰间布袋里撒出一把盐粒。
盐粒落地即燃,化作细小的银色火蛇,逼退灰袍人。
“无面守钥者,”她低声道,“他们守护的钥匙,正是你刀鞘里缺的那一块。”
陈秋旭这才注意到,刀鞘尾端有一道极细的缺口,形状与钟楼门上的锁孔完全吻合。
“要进去?”他问。
“必须进去。”女巫回答,“塔顶有另一枚铜铃,铃舌在你梦里。”
陈秋旭不再说话,反手扣住刀柄,一步踏入盐火之中。
灰袍人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身体像蜡一样融化,又在地面重聚成一只只手掌,抓向他的脚踝,刀光出鞘,银弧劈落,掌心齐腕而断。
断掌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沙,沙粒在空中凝成一行行小字:
“回头者失其名,
前行者失其影。”
字迹尚未消散,钟楼大门已在风雪中自动开启。
门内漆黑,唯有一线阶梯盘旋向上,像一根插入天穹的锁链。
陈秋旭收刀,回头望了一眼女巫。
莉芮尔站在盐火之外,淡紫眼眸映出冰蓝烛焰,像两口深井。
“塔顶只能容一人,”她轻声说,“我守在这里,替你拦住潮水。”
陈秋旭点头,抬步入门。
门阖上的一瞬,黑暗吞没所有声音。
他开始攀登。
每一步,阶梯便剥落一块石片,坠入下方更深的黑。
黑暗中,有细小的手指攀上他的披风,像要挽留;有低语贴着耳廓,念出他早已遗忘的乳名。
他不为所动,只以刀鞘击石,节奏如鼓,逼退黑暗。
不知多久,头顶出现一点暗红的光——像网中那轮被扼死的月。
光点扩大,化作塔顶的小室。
室内无窗,仅有一架铜铃悬在中央,铃舌缺失。
铃下摆着一面铜镜,镜面干净,映出他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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