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远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锭,砸在车间的噪音里也清晰无比:“王启洋,上班时间,干你该干的事。数控区,闲人免进。”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启洋。
王启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股邪笑彻底挂不住了,眼神阴沉下来,像淬了毒的针。他看看冷着脸的任明远,又看看扭过头去、侧脸线条紧绷、写满抗拒的大凤,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充满了怨毒。
“行!你们清高!你们技术流!”他阴阳怪气地甩下一句,猛地转身,故意把脚下的铁屑踢得飞溅起来,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没回自己的工位——那里永远堆积着待处理的图纸和零件,更像是摆设——而是径直走向车间的角落,先是出去抽了一根烟,然后又回到车间。那里堆放着一些待处理的废料管件。他泄愤似的,狠狠一脚踹在一根手臂粗的废弃钢管上。
“哐当——!”一声巨响在车间里炸开,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刺得人耳膜生疼。那根沉重的钢管被踹得翻滚出去,又撞上旁边的铁架子,发出连串刺耳的噪音,在弥漫着机油味和金属腥气的浑浊空气里久久回荡,像一声充满恶意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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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的空气在王启洋那声泄愤的巨响后,凝滞了片刻。巨大的噪音余波在钢铁的墙壁间碰撞、回旋,然后才被龙门铣床永不疲倦的沉重轰鸣重新吞没。
“任主任,有电话!”车间传达室的牛师傅在叫。车间电话就在传达室。
就在任明远去接电话的时候,王启洋突然走到大风眼前,“大凤,外面有人找你!”
大凤没有理他。
“那个人东张西望的,说是你家里有事?诺,就在外面!”王启洋指了指车间外,“咦,刚才都在。”
大凤好奇,可能真的家里有人找。赶紧出去。
大凤离开的一刹那,王启洋露出来狞笑……
大凤出车间,没人!大凤赶紧回工作台,强迫自己重新把视线聚焦在数控车床那块闪烁不定的绿色CRT屏幕上。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G代码和坐标参数,像一片冰冷而陌生的数字丛林。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刚才王启洋那黏腻的眼神、呛人的发蜡味和钢管撞击的巨响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手指悬在布满油渍的按键上方,微微颤抖着。她需要输入一段新的精车循环指令,调整内壁加工的关键参数。这本是她反复验证过的程序段,此刻却因心绪不宁而显得格外陌生。
“Q值…进给倍率…R值退刀量…”她低声默念,指尖落下,敲入数字。汗水沿着鬓角滑落,痒痒的,她却不敢抬手去擦,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胸腔里那只因屈辱和紧张而疯狂擂鼓的小兽。屏幕上光标闪烁,等待着确认执行。
角落里,王启洋斜倚在一堆废弃的轴承座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像淬了毒的蜘蛛丝,无声无息地缠绕在大凤紧绷的背影上。他看着她专注的侧影,看着她略显笨拙地敲击键盘的样子,嘴角缓缓向上扯起,形成一个阴冷而刻毒的弧度。那眼神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扭曲的快意。
“滴——”一声尖锐的电子提示音猛地从数控车床的控制柜里爆出!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车间的沉闷!
大凤身体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屏幕上代表刀具路径的模拟轨迹线猛地偏离了预设的工件轮廓,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一个绝不可能的方向疯狂冲去!紧接着,是金属与金属之间令人牙酸的、剧烈的摩擦和撞击声!
“吱——嘎——!”
机床主轴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咆哮!用于精加工的硬质合金刀头,在高速旋转中,狠狠地、毫无缓冲地撞上了工件卡盘坚固的钢铁底座!刺眼的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从撞击点迸射出来,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啊——!”大凤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嘴,身体因巨大的恐惧而僵直,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怎么回事?!”任明远的声音如同炸雷,第一个冲了过来。
他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大凤,眼睛死死盯住操作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急速翻飞,试图中断程序。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不是因为损失,而是因为这种低级失误背后潜藏的巨大危险。
“刀崩了!”旁边一个老师傅也跑了过来,看着主轴下方散落的几片合金碎片和卡盘底座上那道狰狞的新鲜凹痕,心疼地直拍大腿,“哎呀!这精车刀头!这卡盘!”
周围的机器声似乎都小了下去,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复杂地聚焦在这小小的故障中心。震惊、惋惜、疑惑……还有角落里,王启洋脸上那再也掩饰不住的、近乎扭曲的快意笑容。
混乱中,王启洋分开人群,像得胜的将军般踱了过来。他看都没看大凤惨白的脸和任明远紧锁的眉头,直接弯腰,从狼藉的地上捡起一小块崩碎的刀头碎片。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冰冷的金属残片,对着车间顶棚昏黄的光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然后猛地转向大凤,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砂纸在刮擦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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