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凤!”他厉声喝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看看你干的好事!瞎鼓捣什么?啊?!知道这进口数控车床多金贵吗?知道这硬质合金刀头多少钱一片吗?知道撞坏卡盘底座会影响多少生产进度吗?!”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碎片,像举着审判的罪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大凤脸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操作失误!你这是严重破坏生产设备!是玩忽职守!是对国家财产的极端不负责任!性质极其恶劣!”他的声音在车间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煽动性的愤怒,“必须严肃处理!开除!我这就去找厂长汇报!”
“开除”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大凤的太阳穴上。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机床外壳才勉强站稳。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咸涩,才没让它们当场决堤。她求助般地看向任明远,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任明远一直沉默着,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有看王启洋那副表演过度的嘴脸,也没有立刻安抚大凤,而是紧盯着控制台屏幕上最后停留的几行程序代码。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按了几下,调出了历史操作记录。
“王启洋,”任明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王启洋的叫嚣,“事情还没定性,你嚷嚷什么‘破坏’、‘开除’?吓唬谁呢?”
王启洋一愣,随即梗着脖子:“事实摆在眼前!程序是她输的!刀是她撞坏的!大家都看见了!这还不叫破坏?任明远,你别想包庇她!”
“包庇?”任明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不再理会王启洋,转向操作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指令。屏幕上,刚刚引发事故的那段程序代码被单独高亮显示出来。
“大凤,”他的声音转向大凤时,明显缓和下来,却依旧严肃,“你告诉我,你输入的‘R’值退刀量,是多少?”
大凤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声音细弱蚊蝇:“是……是0.5毫米……任主任,我核对过流程卡的,是0.5……”泪水终于控制不住,顺着她沾着油污的脸颊滑落。
“流程卡写的没错,是0.5。”任明远点点头,目光却如冰锥般刺向屏幕,“但系统记录里执行的退刀量‘R’值,被改成了负0.5!”
“什么?!”大凤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屏幕。周围的老师傅们也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负退刀量?那意味着刀具不仅不退,反而会迎着工件撞上去!这是自杀式的参数!
王启洋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负0.5?”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车工挤过来,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倒抽一口冷气,“我的老天爷!这……这不是成心要把刀往死里撞吗?这哪是失误?这根本就是……”
“这根本就是人为篡改程序参数!”任明远斩钉截铁地接过了话头,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目光如炬,直射王启洋,“系统操作日志显示得清清楚楚!在大凤输入程序后、启动加工前,有唯一一次非授权修改记录!时间戳就在刚才!”他猛地一指王启洋,“就在你王启洋,踢完那根管子,晃荡到这边之后!”
“你……你血口喷人!”王启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任明远的手指都在发抖,“你有什么证据是我改的?啊?!这破机器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抽风?日志?日志也能造假!任明远,你别以为你是主任就能一手遮天!你这是污蔑!”
“够了!”任明远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镇住了王启洋的叫嚣。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要剖开王启洋所有的伪装。
“王启洋!技术问题,讲的是证据!篡改生产程序,恶意造成设备损坏,破坏生产秩序!这性质,比操作失误恶劣一百倍!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请厂保卫科和技安科的同志带着技术员一起来,现场读取系统底层日志?看看那唯一一次非法修改的终端操作ID,到底关联着谁的工号?!”
任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死寂的车间里。他最后那句“操作ID”和“工号”,像冰冷的绞索,瞬间勒紧了王启洋的喉咙。王启洋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只剩下色厉内荏的虚怯。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再争辩几句,但在任明远那洞悉一切、冰冷而威严的目光逼视下,终究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他猛地低下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肩膀微微垮塌下去,像一只斗败了的、羽毛凌乱的公鸡,刚才那股要“找厂长”的气势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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