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场景，在县委县政府大院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沈铭仿佛能听到那些办公室里传出的咒骂声和咆哮声。他没有理会，只是看了一眼手表，对李赫说：“通知所有主送单位，今天下午三点，派一名负责此项工作的科级干部，到三号会议室开会。记住，要科长，副科长都不要。”
李赫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早上开始就没低于过一百二。
下午三点，三号会议室。
气氛比昨天那场会更加压抑。来的都是各单位的中层干部，是真正干活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份改革方案的杀伤力。每个人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连咳嗽一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沈铭准时走进会议室。他身后，李赫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
沈铭没坐主位，而是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长桌的侧面，离众人更近。
“各位都是各单位的业务骨干，我就不讲废话了。”沈铭的开场白很直接，“上午的文件都收到了吧？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没人是傻子。昨天局长们都被赵书记当场打脸，今天谁敢冒头？
“没问题？”沈铭环视一圈，笑了笑，“没问题最好。那我就补充几点。”
他从李赫手里拿过一个文件夹，打开。
“这是我们办公室整理的，关于‘超级窗口’建设的一些初步构想。”他一边说，一边让李赫把复印好的材料分发下去，“场地问题，我已经跟机关事务中心协调好了，就把政务服务大厅东侧那一片闲置的区域腾出来，足够容纳三十个窗口。设备问题，我也会打报告申请专项资金。这些都不需要大家操心。”
他轻描淡写地就把财政局长昨天提的两个最大的“困难”给解决了。
几个来自财政、国土等单位的科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把你们的家底，都给我交出来。”沈铭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们的每一项审批业务，从受理到出件，到底要经过几道手，盖几个章，法定时限是多少天，你们自己内部控制的‘实际时限’又是多少天，都给我原原本本地列出来。”
“我知道，这很难。有些东西，可能连在座的各位都不完全清楚，它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脑子里，或者某些不成文的‘规矩’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工商局派来的那位科长。
【洞察人心】技能无声地发动。
【姓名：赵强】【职位：工商局市场管理科科长】【情绪状态：焦虑、抵触】【核心利益诉求：保护科里对个体工商户年检、抽查的自主权，这是科室“创收”的主要来源。】【当前内心活动：“局长交代了，就一个字，拖。凡事都说要研究，要请示，反正不能给明确答复。这小子年纪不大，气势倒挺足，看他能横几天。”】
沈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拿起桌上那支始终没离开过他的录音笔，在手里抛了抛，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昨天，赵书记在会上讲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他看着众人，慢悠悠地说道，“赵书记说，如果一个位置，困难总是特别多，那我们就要研究研究，是不是这个位置，换个人来坐，困难就会少一点。”
“局长这个位置是这样，我想，科长这个位置，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在告诉他们，别以为躲在局长后面就没事了，这把火，随时能烧到你们自己身上。
“当然，我也知道大家有难处。”沈铭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体谅”，“有些事，可能是领导交代了，你们不好办。没关系。”
他指了指李赫面前那摞厚厚的文件夹，“我这里，准备了每个单位的档案盒。大家回去以后，把方案写好，装进档案袋，密封好，直接交到我这里。我向大家保证，除了我和领导小组组长，任何人，都看不到这份方案的具体内容。”
“谁交上来的方案详实、可行，谁就是在支持县委的改革，谁就是想干事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我沈铭，一定会记在心里，也一定会想办法，在赵书记面前，为他多说几句好话。”
萝卜加大棒。
分化加拉拢。
在座的科长们，心思都活泛了起来。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原本铁板一块的联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谁不想进步？谁愿意为了给领导当枪使，断送自己的前程？
沈铭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周五下午五点，我在这里等大家的好消息。”他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短促却信息量巨大的会议。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沈铭的目光落在了国土局派来的那个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低头做笔记，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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