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情况正如詹有为所窥见和猜测的那样。日军士兵一下车就迅速控制了客栈,前后门都被把守,甚至还在客栈周围的制高点布置了哨兵,俨然一副严密警戒的态势。一名穿着缅人服饰、戴着一顶日军发的军帽,却点头哈腰跟的翻译——也就是所谓的缅奸,领着一名佩戴少佐军衔的日本军官走进了大堂。
缅奸操着缅甸语,趾高气扬地对迎上来的吴敏登老板喊道:“喂!老板!太君要住店,还有没有房间啊?”
吴敏登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躬身道:“有……有倒是有,不过只剩下一间小的了,在楼下,位置不太好……”
缅奸不耐烦地打断他,翻译给旁边的日本少佐。
少佐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用日语骂道:“八嘎!尾田将军身份尊贵,怎么能住最小的房间!?你,立刻把最大的房间腾出来给尾田将军住!只要把将军伺候好了,我们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他的声音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缅奸立刻转向吴敏登,狐假虎威地翻译,语气也更加凶狠,道:“少佐阁下说了!让你把最好的房间立刻腾出来给尾田将军住!把将军伺候好了,皇军有赏!要是惹怒了皇军,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他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吴敏登吓得一哆嗦,苦着脸道:“可……可是,最大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啊,钱都收了……这……这我怎么好去赶客人走……”
缅奸眼睛一瞪,蛮横地说:“这个我不管!我们一共要四间房!听到了没有?立刻去办!”
“四间?”吴敏登更是为难,“这……这别说腾一间最好的了,现在要腾四间,我……我上哪儿找去啊!”
“少废话!”缅奸“唰”地一下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手枪,恶狠狠地说,“你不好意思去?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不让房,见了这玩意儿,我看他妈的谁敢反对!”说罢,他对少佐用日语请示道:“少佐阁下,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那些不识相的刁民清理走!”
日本少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缅奸随即招呼了两名持枪的日本士兵,半推半搡地催促着战战兢兢的吴敏登老板带路上楼清理房间。
很快,楼上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呵斥声以及客人惊慌失措的辩解和收拾东西的忙乱声。
缅奸带着日本兵,顺利(或者说强行)地清理出了三个房间。接着,他们的脚步声和吵闹声,便朝着二楼最尽头,詹有为和苟兽医所在的房间而来。
房间内,詹有为和苟兽医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连长,怎么办?鬼子要进来了!”苟兽医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手枪。
詹有为额头也渗出了冷汗,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外面至少一个小队的鬼子,瞬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跳窗?二楼虽不高,但下面肯定有鬼子哨兵,同样是死路一条。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那张结实的大竹床下——床底与地面有一段空隙,虽然不高,但勉强可以藏人,而且垂下来的床单刚好可以遮住里面的人!
“快!躲床底下!”詹有为当机立断,压低声音急促命令道。他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门闩从内部取下,这样外面的人一推就能开门,造成屋内无人的假象。然后,他和苟兽医以最快的速度,带上自己的东西,几乎是滚爬着钻进了狭窄的床底,紧紧贴在地板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他们刚藏好的瞬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和吴敏登老板带着颤抖和歉意的缅甸语:“两位客官?我是店老板,麻烦你们开下门?两位客官?”
敲了几次,喊了几嗓子,里面却毫无回应。
缅奸早已不耐烦,骂了一句脏话,猛地一脚踹在门上!“砰”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吱嘎作响。
缅奸和吴敏登,以及两名日本兵持枪涌入房间。屋内静悄悄的,窗户微开,床上被褥整齐有序,但房间却空无一人。
“他娘的!你不是说这间有人住吗?他妈的人呢?”缅奸环视一圈,没看到人,立刻扭头对吴敏登骂道。
吴敏登也愣住了,疑惑地嘀咕道:“咦?中午店小二送饭的时候他们还在的啊?这……这人去哪儿了?”他看到门没从里面闩上,便自然而然地以为詹有为和苟兽医是私自外出未归。他心里暗想:既然人不在,那就先让日本人住下,等那两位客官回来,再想办法给他们找个角落打地铺,大不了把钱退给他们,总比现在触怒日本人掉脑袋强。
想到这里,吴敏登连忙换上讨好的笑脸,对缅奸鞠躬道:“对不住,对不住!应该是这两位客官临时有事出去了,没跟我打招呼……您看,这房间现在是空的,正好可以给太君住!”
缅奸又仔细看了看房间,觉得这间确实宽敞干净,还算满意。他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扔给吴敏登,倨傲地说:“哼,算你识相!这是尾田将军赏给你的!听着,今天晚上务必把将军给我伺候好了!要是出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吴敏登接过钱袋,感觉分量不轻,但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恐惧,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一定伺候好!一定伺候好!”
缅奸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那两名日本兵用日语吩咐道:“尾田将军就住这间,门口的守卫就交给你们了!”
“嗨依!”两名日本兵回应道。
随后,缅奸和吴敏登退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缅奸来到楼下,对等候的日本少佐报告道:“少佐阁下,已经安排好了,可以请将军移步房间休息了!”
日本少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客栈,来到那辆黑色轿车旁,恭敬地拉开车门,对里面一位闭目养神、佩戴少将军衔的中年军官低声道:“尾田将军,房间已经安排妥当,请您移步休息。”
尾田将军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好!今晚就在这里宿营,明日一早再出发。”他在少佐的搀扶下,慢慢钻出了轿车。
少佐躬身应道:“嗨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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