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橘川隆一就皱着眉打断:“可这种‘一统’的象征,在我们日本的古墓里也有——比如仁德天皇陵的陪葬品,也按功能分区摆放,这未必是秦陵独有的。”
“橘川教授怕是混淆了‘象征’和‘根源’。”陆敬亭教授立刻接话,调出手机里的秦陵与仁德天皇陵布局对比图,“秦陵修建于公元前3世纪,仁德天皇陵建于公元5世纪,差了近800年。而且秦陵的‘四方布局’,源于《周礼》里‘辨方正位’的都城规划理念,后来汉代帝陵、唐代乾陵都延续了这个思路;日本的古墓布局,是遣唐使带回‘唐风’后才慢慢形成的,本质是对中国制度的借鉴,怎么能说‘未必独有’?”
方晓冉在旁边补充,手里举着刚打印的陶俑发掘报告:“我们去年在西侧陪葬坑发现了一组‘百戏俑’,有耍剑的、弄丸的,跟文献里‘秦代宫廷百戏’的记载完全对得上——这说明秦陵不仅复制了秦始皇的‘军事疆域’,还复制了他的‘生活疆域’,这种‘事死如事生’的规模,日本古墓根本没法比。”
樱井美子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口,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佐伯教授脸色不太好,别让冲突闹大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佐伯彰一正盯着周教授手里的拐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那拐杖上刻的秦篆“受命于天”,显然戳中了他不愿承认“中国文化影响日本”的心思。
周教授像是没察觉气氛紧张,继续说道:“第二个观点,是秦陵的风水规划奠定了后世帝陵的范式。当年李斯设计秦陵时,特意选了骊山北麓、渭河南岸,就是因为这里‘背山面水,藏风聚气’——骊山挡住北方寒流,渭河提供水源,这种选址逻辑,后来唐代选乾陵、宋代选永昭陵都在用。你们日本的平安京,选址也是‘背山面水’,可那是公元8世纪的事了,比秦陵晚了一千多年。”
“可风水不就是迷信吗?”松浦奈绪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屑,“现在都讲究科学,拿‘藏风聚气’说事儿,太不严谨了。”
“松浦小姐,‘风水’在古代叫‘堪舆’,是古人对地理环境的总结,不是迷信。”周教授的拐杖指向远处的渭河,“你看这渭河南岸的地势,比北岸高3米多,不易积水,而且土壤肥沃,适合修建大型陵墓——这是科学的地理选择,只是古人用‘风水’的说法来概括。日本的庭院设计里,不也讲究‘借景’‘藏水’?本质上和中国的风水理念是相通的,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苏瑶悄悄凑到我耳边:“美子小姐刚才打电话时,我听见‘九菊派’‘地脉数据’几个词,说不定他们对秦陵的地脉感兴趣。”我心里一紧,刚要追问,就见方晓冉拿着一片带纹路的陶片走过来,递给樱井:“美子小姐,这是秦代的夔龙纹陶片,您看这纹路,跟日本正仓院藏的唐代织锦纹样有点像,其实是唐代把秦代的纹样传过去的。”
樱井美子接过陶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纹路,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文物的好奇,又有藏不住的心事。周教授这时提到第三个学术观点:“第三个观点,是秦陵的陪葬制度体现了‘中央集权’的强化。以前的诸侯墓,陪葬品多是本地器物,可秦陵的陪葬品,有来自巴蜀的青铜、来自楚地的漆器、来自齐鲁的玉器——这说明秦始皇统一后,把天下的资源都集中到咸阳,连死后的陪葬都要体现‘天下归一’。这种中央集权的理念,后来影响了整个中国历史,甚至通过文化交流,间接影响了日本的大化改新。”
佐伯彰一终于忍不住反驳:“大化改新是日本自主的改革,跟秦陵没关系!”
“佐伯教授,历史不能割裂看。”郑克瀛从包里拿出一本《日本书纪》,“里面记载大化改新时,孝德天皇效仿中国‘设郡县、定官制’,而中国的郡县制,正是秦始皇确立的。秦陵体现的‘中央集权’理念,经过汉代、唐代的发展,再由遣唐使传到日本,怎么能说没关系?”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秦陵的封土被暮色染成深褐色。樱井美子适时开口:“时间不早了,酒店那边已经备好晚餐,我们先过去吧?”她说话时,悄悄给我递了个眼神——显然是怕再争下去,会让九菊派的人抓住把柄。
走回车里时,我回头看了眼那座沉睡的帝王陵,心里清楚:这场关于秦陵的争论,不只是学术观点的碰撞,更是中日文化认知的交锋。而樱井美子藏在眼底的心事、右翼学者的固执偏见,还有秦陵地脉里可能藏着的秘密,都在提醒我——咸阳这第一站,只是个开始。
从咸阳往乾陵的路上,车窗外的塬坡渐渐换成了连绵的梁山,樱井美子靠在车窗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昨天从秦陵带回的陶片,忽然抬头问:“周教授,乾陵是中国唯一一座两位皇帝的合葬墓,选址是不是也有特别的风水讲究?”
前排的周志宏教授转过身,手里翻着张泛黄的乾陵风水图:“乾陵的选址是唐代风水的巅峰——你看梁山,主峰海拔1047米,像把天斧劈开的屏障,前面有两座小山峰,像天然的门阙,这在风水里叫‘双峰锁口’;泾河、渭河在山脚下交汇,形成‘二水绕陵’的格局,正好应了‘背山面水、藏风聚气’的顶配形制。当年武则天找袁天罡、李淳风选址,两人最后都指向梁山,就是因为这里的地脉连着秦岭主脉,是大唐的‘龙脉之眼’。”
“可两位皇帝合葬,在礼制上会不会不合规?”橘川隆一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质疑,“我们日本的天皇陵,都是单独修建,从没有夫妻合葬的先例。”
“橘川教授怕是不了解唐代的开放风气。”陆敬亭教授拿出平板,调出乾陵地宫的勘探示意图,“唐高宗去世后,武则天以‘皇后’身份主持修建乾陵,后来她称帝,临终前留下遗诏‘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自愿与高宗合葬——这既是她对丈夫的情义,更是她对‘男女平等’的隐晦表达。唐代女性地位本就高,武则天做了皇帝,却没打破‘夫妻合葬’的传统,反而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帝业’和‘妻道’融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车到乾陵朱雀门前,方晓冉指着远处的无字碑,兴奋地跑过来:“您看那就是无字碑!武则天临终前特意嘱咐,碑上不刻一字,让后人评价她的功过——这在帝王里太少见了!”
我们顺着石阶往上走,樱井美子忽然放慢脚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屏幕,眉头轻轻蹙起,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了几下,又把手机塞回口袋,脸上重新堆起笑意。苏瑶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肯定是九菊派的人催她了,你看她刚才回复消息时,手指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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