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电话后，雪子转身走向舱室角落。她背对着我们，黑色长发垂落遮住半边侧脸，只能看见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渐渐泛白。海风从开着的舷窗灌进来，掀起她衣角，隐约露出腰间别着的银色防身器。短短几句对话后，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卡取出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我让美子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我们的消息，要让黑川以为我们还在美国。”雪子走回来时，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海面，却难掩眼底转瞬即逝的忧虑，“但黑川的眼线遍布港口，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前离开。”她望向窗外越来越近的横滨港，远处军舰上的探照灯扫过我们的救护船，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优奈望着雪子手中碎裂的手机芯片，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向前扑了一步，又在触及雪子冷冽的目光时僵在原地。她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发出破碎的呜咽，最终攥紧湿透的裙摆退到舱室角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痕迹。
救护船刚停靠码头，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汽笛声扑面而来。雪子将湿漉漉的披肩裹紧肩头，金属扣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小曹，去拦出租车。”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拨开拥挤的人群冲向出租车道，身后传来优奈急促的脚步声，她踉跄着撞进我怀里，脖颈处还残留着救生艇绳索勒出的红痕。
一辆银灰色出租车在我们面前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雪子利落地拉开后排车门，将优奈推进去时，我瞥见她藏在袖口的匕首寒光一闪。“去横滨港西停车场。”她用带着口音的日语对司机说，同时将几张万元大钞拍在副驾隔板上，“绕路，走货柜通道。”
出租车在港区蜿蜒穿行，透过车窗，我看见锈迹斑斑的起重机如巨兽般矗立，集装箱堆叠成钢铁森林。优奈蜷缩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皮革，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救生艇上的木屑。雪子则始终盯着后视镜，每当有黑色轿车掠过，她腰间的防身器便会随着动作轻响。
转了两圈后，出租车停在B区边缘。雪子扔下车费拽着优奈下车，潮湿的发丝扫过我手背：“跟上。”她踩着积水快步穿过停车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区域格外清晰。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前，她俯身将手掌按在车门把手上，蓝光闪过，车门发出解锁的轻响。
“进去。”雪子拉开后座，优奈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为了小涛，也为你们的命。”这句话像重锤砸在优奈心上，女孩瞬间失了血色，顺从地爬进车内。雪子将我推进副驾，自己坐进驾驶位，指尖在中控屏上快速滑动，仪表盘发出加速启动的嗡鸣。
“接下来去哪？”我握紧扶手，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出租车。雪子启动车子，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窜出停车场：“一个连黑川的卫星定位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突然按下某个按钮，车顶篷降下的防辐射帘瞬间隔绝了外界光线，优奈发出一声低呼，伸手摸索到我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
“从现在起，”雪子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回荡，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们的手机、手表，所有能发出信号的东西——”她转头看向后座，目光扫过优奈手腕上闪烁的智能手环，“全部交给我。”雪子一踩油门，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优奈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港口设施，又看看雪子冷峻的侧脸，嘴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安静地注视着雪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革上轻轻摩挲，她脖颈处的青筋随着紧绷的神经微微跳动。晨光透过车窗斜斜切进来，在她眼下投出两抹青黑，却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短暂交汇，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便将座椅靠背稍稍调直——这个动作无声地传递着我的信任，仿佛在说“我明白你的每一步安排”。
车子很快驶上了首都高速湾岸线，道路两旁集装箱堆积如山，巨大的起重机矗立在港口，像沉默的卫士。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透过车窗缝隙钻了进来，车内弥漫着紧张又压抑的氛围。优奈忽然蹭过来，膝盖轻轻碰了碰我的腿，当我转头时，她立刻慌乱地别开眼，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她的手指绞着裙摆，将褶皱揉了又展，展了又揉，最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我的鞋跟。
“雪子姐，我们到底要去哪？”优奈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打破了沉默，说话时却始终用余光偷瞄着我。
雪子没有立刻回答，她轻点刹车，巧妙地避开一辆突然变道的卡车，才低声说道：“为了躲开黑川的眼线，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东京吗？”我试探着问，目光却没离开雪子紧绷的下颌线。她侧头看我时，发丝扫过脸颊，我从那道缝隙里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笑意——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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