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年的夏天,热浪裹挟着泥土和稻谷的气息,席卷了文家湾。
“双抢”如同一场战役,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天还没亮透,生产队的出工哨声就刺破了黎明的寂静。
文大路、文云义等人戴着草帽,扛着镰刀,提着甜酒(醪糟)凉白开水壶踩着露水走向稻田。
家里的张艳梅早早起来准备做一整天的饭菜,做完也得上工去。
放暑假的几个小家伙也早早起来提着篮子准备拾稻穗捡漏。
金色的稻浪在晨曦中摇曳,收割的号子声、打谷机的轰鸣声(没有的)、这时候都是人工捶打撘谷子,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繁忙的夏收交响乐。
割稻子和撘谷子很是辛苦,还要及时晾晒,如果那一年遇到秋收下雨,几个月的辛勤劳动就全部完了,有时候抢收前一两场雨下来,稻谷在田里发芽,收公粮的粮站直接拒收。
所以农民是真的辛苦,望天吃饭,不像现在基本是机械化操作。
文云淑的计分员工作在这时节显得尤为重要。
她穿梭在田埂上,笔记本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不仅要公平记录每个社员的工分,有时还要帮着搭把手,把剁好的稻谷抱到打谷斗旁边。
一天下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但想到新房和儿子,她又充满了干劲。
肖镇被彻底“托管”给了外婆张艳梅和放暑假的表哥表姐们。
………………
新房的青砖墙体在夏日的暴晒和通风下,干得很快。
但里面空荡荡的,需要家具来填充。
买现成的?对于绝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有票嘛?
自己打家具,是唯一的选择,而前提是得有木料。
文大路开始了他的“木料积攒大业”。这过程,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智慧和辛酸。
文云仁那辆四手解放卡车的价值再次凸显。
他利用跑工地的机会,眼睛就像扫描仪,时刻留意着哪里可能有不要的木料。
有时是建筑工地上用剩的边角料,花了极少的钱甚至一包烟就换回来;有时是听说哪个村子的老房子要拆,赶紧跑去跟人家商量,买下那些旧房梁、旧门板,虽然满是虫眼和灰尘,但在文大路看来,经过处理都是好料。
文大路是大师傅,徒弟多,人面广。
他放出话去,需要木料。很快,有在林场工作的徒弟想办法批了点计划外的杉木指标;有在运输队的熟人,帮忙从外地捎回几块干爽的松木板。
这些都不是白拿的,文家得记着人情,有时是送点鸡蛋、腊肉,有时是承诺将来免费帮工。
木料堆在院子里,材质五花八门,粗细长短不一,文大路像对待珍宝一样,把它们分类码放整齐,心里盘算着哪块料适合做桌面,哪根梁能改出几条床腿。
甚至连家里旧家具上拆下来的榫头、合页,文大路都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翻新后继续使用。
张艳梅笑他“捡破烂的”,他却认真地说:“你懂啥,这都是钱!一颗钉子也是铁!”
………………
午后,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分。
大人们需要歇晌,文家堂屋的青石板地成了最凉爽的地方。在这里,肖镇的“启蒙教育”正式开始了,这家伙估计早就日盼夜盼盼着这一天了。
老师是三位:小学生文英、文静,和初中生文明。
教材是文明用过的旧课本、文英的田字格本,以及一块用旧木板刷上黑漆制成的“小黑板”,粉笔头是老师们的宝贝。
文英当主教,拿着小树枝指着小黑板上的拼音,“a——o——e——”,声音清脆。
肖镇盘腿坐在小竹椅上,仰着头,小嘴张得圆圆的,努力模仿:“啊——喔——鹅——” 发音古怪,常常惹得表姐们忍俊不禁。
但他极其认真,读对了会开心地拍手,读错了会皱着眉头再来一次。
文静负责教认字。她画了个简易的小红旗,下面写上“红旗”。
肖镇看看字,又看看院子里插着的真正的红旗,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字说:“红!” 这让全家人都惊喜不已。
他还喜欢认数字,文英教他“1像铅笔细又长”,他就跑去抓哥哥的铅笔,形象教学深入人心。
文明贡献出了自己舍不得用的短铅笔头,和皱巴巴的旧报纸,教肖镇“写字”。
肖镇的小手还握不稳笔,拳头攥得紧紧的,画出来的全是抽象派“墨团团”。
但他乐此不疲,每完成一幅“作品”,都要郑重其事地拿给外婆和妈妈“鉴赏”,小脸上满是成就感和“求表扬”的神情。
张艳梅和文云淑总会夸张地称赞:“哎呀,我们镇娃儿写的字真漂亮!”实际写的是鬼见愁,不过看着小人人认真劲,大人们心里一阵欣慰。
这个小小的“庭院小学堂”,充满了童声童趣和浓浓的学习氛围,成为文家夏日里一道温馨的风景线。
………………
傍晚,暑气渐消。文大路蹲在院墙根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目光越过袅袅青烟,落在那个正在石板上用粉笔头认真“画字”的小小身影上。夕阳的余晖给外孙镀上了一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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