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战利品”,他大部分都舍不得吃。
第二天一早,他会小心地将鲜活的鱼鳅黄鳝分类,挑到鱼洞镇的集市上卖掉,换回几张毛票和一些零散的硬币。
这笔辛苦钱,他会立刻变成妻子药罐里的黄芪、当归,变成儿子铁罐里的奶粉,或者攒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分离做准备。
回到家,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洗手去看望妻儿。
小肖镇延续着他异常安静和爱干净的习惯。
只要吃饱喝足,屁屁干爽,他就很少哭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肖正堂会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感受那软糯的温度,逗弄一下,疲惫仿佛也减轻了几分。
他会仔细询问文云淑的身体状况,帮她翻身、递水,做着一切他能想到的事情。
………………
生活的重担像山一样压在这个年轻人的肩上。
白天集体劳动的管理,夜晚辛苦的捕捞,夜里还要起夜照顾孩子、担心妻子,短短十几天,肖正堂的眼窝深陷了下去,脸颊也瘦削了不少,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愈发坚定。
他知道,仅靠这样拼体力,难以让家人过上真正好的生活。
当兵,是跳出“农门”、争取前程的重要机会,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尽管对妻儿有万般不舍,但他清楚,这是改变命运必须迈出的一步。
在一个赶场天,他特意请了半天假,揣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和高中毕业证,步行来到了鱼洞镇上的征兵报名点。
报名点设在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外,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和他一样怀揣梦想的年轻面孔。
填写表格,初步体检,接受政审询问……整个过程,肖正堂都一丝不苟。
当他将盖着红印的报名表交上去时,心里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涌起对未来的忐忑和对家中妻儿更深的牵挂。
………………
就在肖正堂几乎要被几头奔波压得喘不过气时,九月十八日,强有力的外援终于到了。
这天一早,文云淑的母亲,肖镇的外婆,一位精明干练的农村妇女,和外公文大路一起,几乎是“肩挑背扛搬家式”地出现在了肖家院坝。
外公挑着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一头是满满一篮子鸡蛋、一只肥母鸡、几包红糖红枣,另一头是给外孙准备的柔软棉布、小衣裳。
外婆则背着一大背篓的新鲜蔬菜、米粮,甚至还扛来了一小袋给女儿补身子的糯米。
“我的个天老爷!正堂,你咋个瘦成这个样子了!”岳母一放下背篼,就看到女婿憔悴的模样,再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儿,心疼得直抹眼泪,“造孽哦,我的幺女受苦了……”
文大路话不多,只是拍了拍肖正堂的肩膀:“娃儿,难为你了。从今天起,云淑和镇娃儿交给我们,你安心忙你的事。”
外婆立刻接手了所有家务和照顾产妇婴儿的活儿。
她经验丰富,炖汤煎药,照顾女儿起居,给外孙换洗,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外公则帮着料理家里的自留地,收拾院坝,让肖正堂终于能从繁琐的家务和持续的夜间劳碌中暂时解脱出来。
家里的炊烟再次变得温暖而规律,文云淑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小肖镇在外婆精心的照料下,愈发白胖可爱。
压力骤然减轻,肖正堂看着忙碌的岳父岳母,看着情况好转的妻子和安睡的儿子,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自己可以更专心地去完成计分员的工作,也为即将到来的征兵体检和可能的离别,做更充分的准备。
生活的重担并未消失,但有了家人的支撑,十九岁半的肖正堂,脚步变得更加坚定有力。
他的未来,以及这个刚刚迎来新生命的小家庭的未来,都系于那个即将到来的绿色军营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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