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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三十五分,海通证券投行部项目经理孙宇,刚刚洗漱完毕。他穿着真丝睡衣,端着一杯八二年的拉菲——当然,是朋友送的高仿A货,但此刻在他嘴里,却品出了几分罗曼尼康帝的醇厚。
他很兴奋。
电脑屏幕上,“天启制药”的K线图被他放到了最大。那根微微翘起的阳线,在他眼中,不是K线,是通往财富自由的登天之梯。
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开盘,他就会把自己和岳父家凑来的所有资金,三百多万,全部砸进去。然后,静静地等待“临床三期数据公布”的剧本上演,等待股价一飞冲天。
他会所嫩模的生活,仿佛已经触手可及。
“还是得靠内幕消息啊,辛辛苦苦做项目,哪有这个来钱快。”孙宇呷了一口红酒,美滋滋地想。
他承认自己有点怕,毕竟这事要是被公司知道,饭碗就没了。但贪婪是最好的壮胆药,三倍的利润预期,足以让他把职业道德和法律风险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按照惯例,睡前他会刷一刷“集思录”论坛,看看圈内又有什么新的动态,或者哪个倒霉蛋又被监管抓了,好让自己乐呵乐呵。
他点开首页,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标题。
“论可转债的套利空间……”
“XX基金经理又换老婆了,小三是……”
“听闻某T字头药企临床数据有问题,监管好像要动手了……”
孙宇的目光,在第三个标题上,停住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瞬间漏跳了一拍。
T字头药企?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天启制药”。
不会这么巧吧?他自我安慰地笑了笑,肯定是哪个空头想瞎几把造谣,好在低位吸筹。这种帖子,论坛里每天都有。
他点开了帖子,想看看发帖人是怎么编故事的。
然而,当他逐字逐句地读完那段简短的正文时,他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了。
“……某T字头抗癌药,三期数据吹得神乎其神,但据说是找外包公司做的‘数据优化’,里面全是水分……”
孙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数据优化”这四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因为他从那位“联盟”的联络人那里听到的,正是这个词!联络人当时说的是,为了让数据更好看,找了第三方机构做了“优化”,绝对万无一失。
“……上面好像已经收到风声了,准备等消息公布,股价拉高的时候,连公司带老鼠仓一起查……”
他端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红色的液体晃动着,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刺目的鲜血。
“……这次的重点,是严打从券商、基金公司内部泄露消息的源头,据说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就等收网……”
“哐当!”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殷红的酒液,像一滩血,迅速蔓延开来。
孙宇整个人都懵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泄密源头……锁定目标……
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他的神经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
他大口喘着气,试图说服自己。消息来源那么隐秘,怎么可能泄露出去?这个发帖人,ID叫“先知”,注册地在海外,五年没发过帖,一看就是个马甲,肯定是胡说八道!
他手忙脚乱地刷新着页面,想看看评论里有没有人反驳。
“沙发,前排吃瓜。”
“又是T字头,上次那个天山XX,坑死我了。”
“楼主说得煞有介事,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造谣。”
“呵呵,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清仓了。年底了,保住饭碗要紧。”
一条新的回复,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孙宇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在房间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来回踱步。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真丝睡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贪婪的火焰被恐惧的冰水瞬间浇灭,只剩下一缕黑烟。
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亏钱,而是被抓。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大好的前程,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他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三倍利润,把下半辈子都赔进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一封公司内部邮件,群发给所有员工的。
标题是:《关于重申信息保密纪律和严禁内幕交易的紧急通知》。
孙宇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颤抖着手点开邮件,里面的内容全是官样文章,无非是强调保密的重要性,以及对内幕交易“零容忍”的态度。
但最后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近期,监管部门将联合我司监察部,开展专项自查自纠行动,对部分人员的异常交易行为进行重点排查,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完了。
孙宇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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