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在入夜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猖獗，豆大的雨点砸在“顺达”码头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咸腥的江风裹挟着雨水，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码头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挣扎，投下短暂而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龙门吊、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和停靠在泊位上几艘货轮的巨大轮廓。
陈默和阿鬼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潜伏在码头外围一片废弃的集装箱堆放区。雨水顺着他们防水外套的帽檐不断滴落，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凝聚着猎食者般的专注。
“看那边，三号泊位，那艘‘江运988’。”阿鬼压低声音，指向远处一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散货船。与周围其他或灯火通明或完全黑暗的船只不同，那艘船只有船尾的驾驶舱和中部一个舱室亮着灯，甲板上偶尔有人影晃动，行动鬼祟，不像是正常的船员作业。
“防守比预想的严。”陈默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数着甲板上可见的人影，“至少五个明哨，暗处可能还有。”
“炳爷做事一向小心。”阿鬼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熟练地组装起来，那赫然是一把带着简易消音器的狙击步枪部件，虽然老旧，但保养得极好。“老家伙了，强哥在的时候就跟他们打过交道，疑心病重，怕死。”
陈默看了阿鬼一眼，没问这枪的来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和过去。
“计划？”陈默问，目光依旧锁定着“江运988”。
“我在这里提供视野和远程支援。”阿鬼将组装好的步枪架在一个集装箱的缝隙间，调整着瞄准镜，“你从水下过去，利用货船的阴影登船。尽量无声解决，找到嫂子后发信号。”
这是最稳妥也是风险最高的方案。陈默需要独自潜入龙潭虎穴，而阿鬼则要在远处确保退路，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陈默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他脱下防水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水靠，活动了一下手脚，将那把老军刀用防水胶带牢牢绑在小腿上。
“小心。”阿鬼最后叮嘱了一句，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模糊。
陈默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阿鬼的肩膀，然后如同一条黑色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浑浊的江水中。
江水刺骨，水流湍急。陈默屏住呼吸，依靠强大的臂力和腿部力量，对抗着水流，朝着“江运988”的方向潜游过去。雨水敲击江面的声音掩盖了他划水的声音。他尽量贴近货船巨大的船体，利用其投下的阴影作为掩护。
靠近船体后，他找到一处垂落的、锈迹斑斑的锚链，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爬而上。他的动作轻柔而迅捷，每一个落脚点都经过精心选择，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很快，他翻过船舷，落在湿滑的甲板上，身体紧贴着冰冷的船壁，迅速观察四周。雨水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行踪，甲板上的守卫缩在雨衣里，咒骂着天气，注意力并不集中。
根据阿鬼之前搞到的粗略船体结构图，亮灯的中部舱室最可能是关键区域。陈默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集装箱和机械设备之间穿梭，避开巡逻的守卫，朝着目标舱室摸去。
靠近那个亮灯的舱室时，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他屏息凝神，贴在舱门外。
“……妈的，这鬼天气，炳爷怎么还亲自过来？”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看好里面那娘们！炳爷说了，这批‘货’非同小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另一个声音显得更警惕。
“知道了知道了，锁得死死的，还能飞了不成？”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林晚果然在这里！
他悄然后退，绕到舱室侧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圆形舷窗，玻璃上凝结着水汽，里面拉着薄薄的窗帘，但边缘留有缝隙。陈默小心翼翼地凑近缝隙，朝里面望去。
舱室不大，陈设简陋。林晚被反绑着双手，坐在一张铁架床边，低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情，但单薄的身躯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记忆中的衣服，而是一套粗糙廉价的工装，沾满了污渍。
两个穿着船员服装、腰间鼓囊的汉子守在门口，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两人。
怒火瞬间冲上陈默的头顶，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观察了一下舱门结构，是普通的金属舱门，从外面锁住。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解决掉这两个守卫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惊动船上其他人。
他悄悄退回到阴影中，从腿上解下军刀，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从甲板另一头传来，伴随着几声呵斥。
“都精神点！炳爷到了！”
陈默眼神一凛，立刻缩回藏身处。只见几名持枪的护卫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身材矮胖、手里盘着两个铁核桃的老者，冒着大雨朝这个舱室走来。那老者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梳得油亮，面色红润，但一双三角眼里却闪烁着精明而残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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