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冷的实质。
祠堂里,香火的烟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黏腻又呛人。
十几双眼睛,淬着毫不掩饰的凶光,全部盯在王江身上。
只要坚叔一个眼神,他就会被剁成肉泥,喂九龙城的野狗。
王江却异常镇定,仿佛周遭的利刃与杀气都只是虚无的背景。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主位上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男人身上。
和连胜金牌打手,跛豪坤的头马,坚叔。
“坤爷最多还有三天。”
王江的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祠堂里清晰回响,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你们现在杀了我,他三天后必死。”
“让我试,他有五成机会活下来。”
他顿了顿,将一道无形的选择题,递到了坚叔面前。
“你选。”
这道题,是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坚叔内心最深处的绝望。
他猛地转头,看向内堂那张床上气若游丝的身影。
那是跛豪坤,他过命的兄弟,和联胜的龙头。
现在,这个生命垂危的男人,是他最大的软肋。
再回头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瘦削,干净,眼神里没有丝毫江湖草莽的狠厉,反而透着一种令人费解的沉静。
坚叔眼中的疯狂与挣扎在剧烈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小子在妖言惑众,一个开白事店的衰仔,怎么可能救龙头。
但那“五成机会”的诱惑,却又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即将溺毙的绝望中疯狂摇曳。
“好!”
一个字,从坚叔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我让你试!”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但如果坤哥死在你手上,你十三堂上下,包括你的护士,全部都要给他陪葬!”
去教会医院的提议,被坚叔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龙头大佬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捅穿了肺,再送到洋人的医院去,和联胜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
“那只有建一个手术室。”
王江点头,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他立刻开始下达指令,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得不像一个身处险境的阶下囚,反倒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
“一间最干净的空房,所有东西搬空,用一百锅开水反复烫洗!”
“墙壁、地板,全部用最烈的白酒擦拭消毒,一遍都不能少!”
“准备一百条刚煮过的干净白布!”
“全城最锋利的手术用具、最细的针线,氧气不管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找来!”
祠堂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被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指令砸得有些发懵。
王江没有停。
“我需要‘血’,活人的血。”
这个全新的概念,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坤爷失血过多,不把血补回去,神仙也救不活。”
他完全无视众人惊骇的目光,当场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解释了血型配对的粗略原理。
他指着坚叔和几个看起来最忠心的手下。
“你们几个,过来,我需要找到和坤爷匹配的血。”
在王江不容置喙的指挥下,一场原始而高效的血型交叉配对实验,就在这间古旧的祠堂里上演了。
“还有,派人,火速去我的白事店,把护士小美接过来。”
“告诉她,带上剩余所有的医疗用品,一个针管都不能少。”
王江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有效,完全不像一个江湖人,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
整个跛豪坤的府邸,被这个“衰仔堂主”彻底动员起来。
下人们在惊恐与茫然中,执行着这些古怪的指令。
烧开水的,搬东西的,满世界找烈酒和快刀的,乱成一团。
一个“衰仔”要给龙头“开膛破肚”的消息,也以惊人的速度在社团高层中传开,掀起滔天巨浪。
一个半小时后。
一间临时改造的手术室,在一片混乱中奇迹般地布置完毕。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墙壁被擦得泛白,几盏大功率的灯泡被临时扯了过来,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王江和小美已经换上了用白布临时缝制的简易手术服,戴上了同样简陋的口罩。
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竟透出几分神圣的意味。
坚叔、大头华,还有几个社团里说得上话的大佬,则被隔在一扇临时安装的玻璃窗外,神情各异地注视着室内。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怀疑与期待。
王江先是把八卦镜摆在最合适的方位,开天眼,只有这一处有一线生机,八卦镜将这缕生机投入跛豪坤身体内。
王江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脸色灰败的跛豪坤,他的灰败在生机投入后,稍好一些。
王江做这个,主要是为在万一的时候,延住跛豪坤的命。
他伸出手,小美立刻将一把在酒精灯上反复烧灼过的手术刀递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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