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透云层,下方是八百里秦川的苍茫轮廓。舷窗外,天色将明未明,秦岭的脉络在晨曦中如同蛰伏的巨龙,沉默地守护着那座沉睡中的古城。
陈长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巴黎酒店里,与苏青瓷十指相扣时的温度,以及握住那个小小U盘时的冰冷坚硬。金十三冒死送出的“朱雀计划”证据,此刻正妥善地存放在他贴身的内袋里,像一块灼热的炭,也像一枚定盘的星。
林薇最后那怨毒而不甘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曾经的软肋。她绝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的反击,必然是狂风暴雨,且直击要害。
“快到啦。”身旁传来苏青瓷轻柔的声音。她递过一杯温水,眼底有浅浅的青黑,显然也未曾安眠,但神色却异常沉静。“赵胖子刚发消息,他已经在机场等着了,老陈那边也安好,让我们放心。”
陈长安接过水杯,指尖与她轻轻一碰,暖意微传。“辛苦他了。”他顿了顿,看向苏青瓷,“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老陈的窑口。林薇如果动手,那里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苏青瓷颔首:“我同你一起去。民宿那边有晓芸盯着,暂时无碍。倒是小军,”她目光掠过隔着过道、靠窗坐着的年轻雕刻师,“从巴黎回来后就一直很沉默,我担心他。”
小军确实沉默。他额头抵着冰凉的舷窗,望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土地,巴黎的喧嚣、雷昂的贬斥、苏青瓷化腐朽为神奇的金缮、《重生之境》的璀璨……一幕幕在脑中翻腾。最终定格的,是父亲那张被风沙刻满皱纹、却在他决定学习木雕时露出罕见笑意的脸。他摸了摸随身背包里那块从《烬舞》上小心翼翼取下的、带着金色修复痕迹的小小残片,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归巢般的迫切,又夹杂着一丝近乡情怯的茫然。
秦望舒坐在他们后排,膝盖上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不是学术论文,而是“归处”非遗数字档案库的架构图。巴黎的双年展和论坛,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归处”模式在国际视野下的独特价值与脆弱性。光有艺术上的反击和道德上的优越感是不够的,必须构建更坚固的商业和法理护城河。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标注,眼神专注而锐利。
唐乐知则拿着手机,不断地回复着信息,协调着她那处作为“情感粘合剂”的空间在她们离开期间的运营,同时还要安抚远在江南、似乎又听到些风言风语的母亲。她用一种近乎夸张的活泼语气发着语音:“妈~没事啦,我们就是在国外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凯旋归来!给您带了最新款的丝巾,保证您跳广场舞是最靓的阿姨!”放下手机,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微微收敛,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唯有在无人注视的间隙,那掩盖在“乐天知命”下的疲惫才会悄然流露。
飞机平稳降落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熟悉的、带着北方干燥尘土和淡淡燃煤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长安!这儿!”
赵安邦粗犷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他穿着件皱巴巴的皮夹克,挺着标志性的肚子,用力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如释重负。
一行人快步汇合。没有过多的寒暄,赵安邦一边引着他们往停车场走,一边语速极快地低声通报情况:
“家里这边还算平稳,但气氛不对。王天宇那小子这两天活跃得很,频繁约见本地几个原先态度暧昧的供应商和渠道商。云隐在西安办事处的人也增加了,看来林薇是打算把前线指挥部直接设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
“老陈那边呢?”陈长安最关心这个。
“窑口暂时没事,我派了两个人盯着,也跟辖区派出所打了招呼。不过老陈自己状态不太好,听说你们在巴黎的事情后,老爷子又急又气,差点犯高血压。他那个大徒弟…唉,当年的事情,始终是他心里一根刺。”赵安邦叹了口气,“还有,环保部门前几天确实派人去窑口附近转了一圈,说是例行检查,但我总觉得太巧了。”
陈长安眼神一沉:“看来林薇是几条线同时推进。法律上用专利纠缠,供应链上施压,舆论上抹黑,现在还想从环保这类政策层面找麻烦。”
“釜底抽薪。”秦望舒冷然道,“她是要让‘归处’从根子上动摇。”
“怕她个鸟!”赵安邦啐了一口,“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西安这一亩三分地,她林薇手段再花,也得问问咱们答不答应!”
苏青瓷却微微蹙眉:“安邦,不可轻敌。林薇这次是携怒而来,手段只会更狠更绝。她失了先手,又丢了重要证据,难保不会行险。”
“青瓷说得对。”陈长安点头,“我们现在手握证据,是优势,但也意味着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回城后,望舒,你立刻联系你熟悉的律师团队,准备启动对云隐的正式法律诉讼。乐知,你和安邦一起,稳住我们现有的合作方和渠道,必要时,可以适当透露我们掌握了关键证据,稳定军心。青瓷,小军,我们直接去老陈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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