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西的最后一天,楚凡在晨曦微露时醒来。一种完成仪式的冲动,让他再次走向 恒山国家矿山公园 。清晨的公园空无一人,只有寒风掠过废弃的井架和铁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巨大的矿坑在黎明前的幽蓝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而神秘,像大地上的一道黑色疤痕,也像一只凝视历史的巨眼。
他走到那座纪念矿工奉献的 雕塑 前。雕塑是几位矿工的形象,他们头戴矿灯,面容坚毅,身上仿佛还带着未曾拍去的煤灰。楚凡静静地站着,将口袋里那块来自五大连池的火山石再次取出,轻轻放在了雕塑的基座下。
这块来自地球狂暴力量的石头,与这些向地球索取光明与温暖的人们,在此刻达成了某种沉默的对话。一个代表着自然的原始能量,一个代表着人类利用这种能量的工业文明。 他将石头留在这里,仿佛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致敬,也为自己的鸡西之旅,留下了一个沉重的、带有金属和煤炭质感的印记。
离开矿山公园,他再次来到昨天那家“酸甜口”的冷面店,吃了在鸡西的最后一碗冷面。汤汁的清爽与酸甜,仿佛洗去了矿坑边带来的沉重感,也再次确认了这座城市生活中那份顽强的、可触可感的温情。
午后,他整理好行囊。退房前,旅馆前台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好奇地问他:“来出差?还是旅游?”
“算是旅游吧,随便走走。”
“哦,我们这儿没啥好玩的吧?除了矿就是湖。”年轻人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家乡的维护。
“有的,”楚凡认真地回答,“矿和湖,都很有力量。”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个小插曲让楚凡感到,鸡西人对自己城市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因现状而产生的些许失落,也有深藏于心的、不容外人轻视的认同。
他背上行囊,走向鸡西站。行囊里,那块火山石已经留在了矿工雕塑下,但兴凯湖的浩瀚、煤矿村的沉静、冷面江湖的鲜活,以及那座黑色矿坑的影像,都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
在月台上,他回望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城市。煤矿的烟囱依旧矗立,但它们似乎不再是唯一的标识;兴凯湖的风仿佛也吹到了这里,带来一丝转型的气息。
他翻开笔记本,在鸡西篇章的最后一页,他画下了那座矿工雕塑的剪影,画下了基座下那块小小的火山石,画下了一碗清亮的冷面。
他写道:
“鸡西的告别,在矿工雕塑的凝视下完成。
我将火山石留给了这片黑色的土地,带走了一份关于奉献、代价与新生的沉重思考。
你的故事,交织着地下的乌金与地上的湖泊,交织着工业的沉郁与市井的鲜活。
那碗冷面的滋味,是穿透沉重现实的亮色;穆棱河畔的笑声,是面向未来的微弱而坚定的信号。
你不是单一的‘煤城’,你是一个在时代变迁中努力寻找平衡、在负重下依然保有生活热情的复杂生命体。
再见,鸡西。你的黑与白,你的沉重与轻盈,都已成为我理解这片土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汽笛长鸣,列车将带我南下,走向牡丹江,走向那片‘塞北江南’的秀美山川。”
合上笔记本,楚凡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轮滚动,鸡西在丘陵与矿区构成的背景中缓缓退去。他的东北徒步之旅,因为这座“乌金之城”的洗礼,而对工业文明与自然生态的关系有了更刻骨铭心的体悟。前方,黑龙江省的最后一站——牡丹江,正以它独特的边境风情与山水画卷,等待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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