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身上的白色塑料雨衣早已被汗水、消毒液和污物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闷热难当。他的嗓子因为不停地喊话和安抚而彻底嘶哑,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眼睛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和消毒剂的刺激而布满血丝,干涩疼痛。但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每一次看到病人的痛苦稍有缓解,每一次有新的药品(虽然杯水车薪)送达,都成为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动力。
第三天夜里,路远在给一个病人喂完药后,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踉跄一步,赶紧扶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剧烈的头痛和恶心感汹涌袭来,浑身肌肉酸痛得像散了架。
“路书记!”苏晓棠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冲过来扶住他,冰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脸色骤变,“天!你在发高烧!”
路远想推开她,说“没事”,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苏晓棠不由分说,和旁边一个医生一起,几乎是半架半拖地把他弄到了隔离区边缘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
“快!给他测体温!检查症状!”苏晓棠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哭腔。
体温计显示:39.8°C!
症状:剧烈头痛,肌肉酸痛,乏力,恶心…虽然没有腹泻呕吐,但在霍乱疫区出现高烧,这本身就极度危险!
“可能是过度劳累加上感染了其他病菌,也可能是…霍乱的不典型症状初期!”刘院长的脸色极其难看,“必须立刻隔离观察!快!把他抬到单独的观察棚!”
“不行!”路远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微弱,“我…我不能离开…这里需要人…”
“这里更需要你活着!”苏晓棠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路远滚烫的手背上,“你看看你自己!你要是倒下了,这里怎么办?!全镇怎么办?!你这个傻子!连件像样的防护服都舍不得穿新的!”她指的是路远身上那件早就破烂不堪的塑料雨衣,而镇上仅有的几套稍好的防护服,他都让给了更前线的医护人员。
看着苏晓棠满脸的泪水和眼中深切的恐惧与心疼,路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无力再挣扎,任由他们将自己抬进了一个狭小、但相对干净的观察棚。
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路远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灼烧般的痛感。意识在昏沉和短暂的清醒间沉浮。在昏昏沉沉的高热中,他感觉到一双冰凉而温柔的手,一遍遍用温水擦拭着他的额头、脖颈和手臂,试图带走那灼人的热度。那双手的动作是那样轻柔而熟悉,带着一种让他莫名安心的力量。
耳边是压抑的啜泣声,还有低低的、带着无尽担忧和心疼的絮语:
“傻子…让你逞能…”
“…防护服都磨破了…也不知道换…”
“…烧得这么烫…怎么办啊…”
“…你一定要撑住…你不能有事…”
是苏晓棠的声音。路远想睁开眼看看她,想告诉她别哭,自己没事,但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凉甘甜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干裂的嘴唇。是淡盐水?还是药?路远本能地吞咽着。那只扶着他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的恐惧,还有…那份深藏心底、此刻却无法掩饰的关切。
“路远…路远…醒醒…再喝一点…”苏晓棠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混沌的意识。
在药物的作用下,路远的高热终于在黎明前稍稍退去一些,意识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晓棠憔悴不堪的脸。她趴在床边,似乎累得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还紧紧握着一块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那身素色的衣服上也沾着污渍和消毒水的痕迹。
路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疼痛。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如此脆弱,却又如此…美丽。这份在生死边缘不离不弃的守护,这份毫无保留的付出,像一股暖流,驱散了他身体里残留的寒意和病痛带来的绝望。
他想动一动,却牵动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轻微的动静惊醒了苏晓棠。她猛地抬起头,看到路远睁开的眼睛,瞬间的迷茫后是巨大的惊喜:“路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她急切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做对比,长长舒了口气,“好像退了些…吓死我了…”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慌忙用手背去擦。
“晓棠…”路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覆上她擦泪的手背,“辛苦你了…别哭…我没事了…”
苏晓棠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抽开。她看着路远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深切的感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脸颊微微发热,连忙低下头:“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米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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