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和明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深处。
刘根还捧着那三柄被判了死刑的法剑,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这几块铁,此刻比腐山鬼的骨头还要烫手。
龙虎山神仙用的宝贝,就这么要去磨成钉子?
他的世界观,正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反复敲打,刚勉强粘合,又轰然碎裂。
“愣着干什么?”
姜白的声音从店内传来。
“后院有块旧磨石,天黑前,我要看到三根没有花纹的铁条。”
“哎!好嘞老板!”
刘根一个激灵,如梦初醒,抱着三柄剑跌跌撞撞地跑向后院。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找到那块布满青苔的磨石,抽出了第一柄法剑。
剑身出鞘,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流泻而出。
剑上朱红色的符文,竟如活物般随着光线缓缓流转。
刘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咬牙,将剑身狠狠按在磨石上。
“滋——!”
刺耳的摩擦声撕裂了寂静,火星迸溅。
一股磅礴巨力从剑身反震而来,震得他整条手臂瞬间发麻。
他耳畔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啸,眼前幻象丛生,一个须发皆张的道人正对他怒目而视。
刘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青筋暴起,才勉强将剑身死死按住。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滴在剑身上,瞬间蒸发成一缕青烟。
这哪里是在磨剑。
这分明是在跟一个不甘的剑魂角力。
店内,姜白对后院的动静充耳不闻。
他将那截百年雷击木横在两张条凳上,木头表面焦黑,内里却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泽。
一股阳刚至极的草木清香弥漫开来,压得店内的阴气都退避三舍。
他没用锯子,而是取出一卷白骨墨斗。
墨斗里的墨线,是浸透了三钱公鸡血、一两锅底灰,以及他一滴心头血的黑狗筋。
他将墨线一端固定,拉直,在雷击木上精准比量。
“啪!”
屈指一弹,墨线在木头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色痕迹。
痕迹出现的瞬间,雷击木中蕴含的阳雷之气被悍然激发,整截木头“嗡”的一声,爆开一蓬细密的蓝紫色电弧。
姜白面不改色,拿起一把薄刃刻刀。
刀刃,是某种深海巨鱼的牙齿磨制而成。
他将刀尖对准那道血线,轻轻一划。
没有任何阻力。
坚逾钢铁的雷击木,在那道血线的引导下,竟如朽木般被轻易切开。
他手腕翻飞,刀光闪烁不定,木屑飘落如雪,每一片都带着微弱的电光。
不到半个时辰。
一截完整的雷击木,被他分解成了数十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部件。
有桥墩的雏形,有栏杆的样式,最中间最长的一根,被他修成了桥梁的龙骨。
所有部件,严丝合缝,透着一种古朴而神妙的韵味。
角落里,杨秀的缝纫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姜白那如同庖丁解牛般的动作,一时间忘了呼吸。
那不是凡人的手艺。
那是一种凌驾于材料之上的绝对掌控,一种与生俱来的造物本能。
刘小囡抱着纸猫,小声问:“妈妈,叔叔是在变魔术吗?”
杨秀回过神,立刻捂住女儿的嘴,轻轻摇头。
魔术是假的。
而眼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
姜白将雷击木部件放在一旁,转而开始处理鬼面竹。
他用一把小巧的骨剪,将竹篾裁成统一的长度,又用特制的工具,在竹篾上钻出细小的卯榫孔洞。
他的动作不快,却行云流水,带着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谱写一首无声的创世之曲。
天色渐暗。
刘根终于扶着墙,拖着三根磨得光溜溜的铁条走进店里。
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两条胳膊软得像面条,不住地颤抖。
“老板,磨……磨好了。”
姜白瞥了一眼,点点头。
“扔那儿,去做饭。”
刘根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
晚饭后,姜白没有休息。
他将那罐“渡魂浆”打开,用竹刷均匀地涂抹在雷击木的龙骨和鬼面竹的卯榫接口处。
随着他的动作,一座半人高的拱桥雏形,在工作台上缓缓成型。
雷击木为骨,鬼面竹为肉。
至阳与至阴的材料,在渡魂浆的调和下,实现了完美的融合,没有一丝一毫的冲突。
桥身上,鬼面竹天然的鬼脸斑纹与雷击木的焦黑雷痕交错,形成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图腾。
“过来,搭把手。”姜白对刘根喊道。
刘根连忙跑过去。
“扶稳了。”
姜白拿起一根磨好的铁条,将其对准桥墩与龙骨连接处的预留孔洞。
他又拿起一把黄铜小锤。
“铛!”
第一声锤响。
那根由法剑磨成的“钉子”,被砸进了桥身一寸。
整座纸桥猛地一震!
无形的波纹轰然扩散,店内两盏魂灯的火苗瞬间暴涨三尺,绿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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