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月亮河畔的宁静彻底吞噬。晚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掠过枯黄的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哀鸣,像是为即将发生的什么不祥之事低泣。周振华骑着那辆发动机轰鸣声都显得格外沉闷的旧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撕破这沉重的夜幕,驶离了沉睡的村庄,一头扎进镇外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之中。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溅起冰冷的泥点。车头那盏独眼龙似的老旧车灯,努力投射出一束昏黄的光柱,在无边的黑暗里显得如此微弱而固执,仅仅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路面,随即又被更浓的黑暗吞没。周振华伏在车把上,身形稳如磐石,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焦灼的光芒,紧紧盯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夜路。风声从他耳畔呼啸而过,却盖不住他胸腔里那颗因愤怒和担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根据周婶之前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零星信息,以及那个几乎被打爆的旧电话里,反复确认才得来的、用模糊乡音报出的更精确坐标,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镇子最边缘,那片早已被遗忘的荒芜之地,废弃了超过十年的老农机厂深处,那个藏污纳垢、被赌徒和亡命徒称为“老猫窝”的地下赌场。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破败。仿佛驶离了人间,正通往某个被遗弃的鬼蜮。道路两旁再也看不到任何灯火,甚至连虫鸣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呼啸的风声。残破的围墙、坍塌的屋舍黑影,在夜色中呈现出各种狰狞扭曲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烂木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败气味。
最终,摩托车在一片比人还高的杂草丛中、一片断壁残垣的厂区外围停下。周振华熄了火,跨下车,金属支架发出的轻微“嘎吱”声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敏锐的感官如同雷达般向四周扩散。
远处,大约百米开外,一栋巨大而低矮、仿佛史前巨兽残骸的仓库厂房,匍匐在黑暗里。它的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依稀可辨,大部分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唯有靠近底部的位置,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旁,隐约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光线,像墓地里飘荡的鬼火,微弱、不稳定,与这死寂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随着风送来的,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但绝错不了的劣质烟草的辛辣、汗臭的酸腐、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又能清晰感知到的、属于赌徒的紧张和贪婪混合的污浊气息。
“老猫窝……”周振华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如同彻底融入了身旁一棵枯死老树的阴影本身,静静地站着,目光锐利如刀,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那栋如同魔窟入口的仓库。他在观察,在计算,在记忆每一个细节——光线角度、可能的进出路径、视线盲区、以及那灯火下的动静。
仓库那唯一的入口处,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拆来的破旧钨丝灯泡,外面罩着锈蚀的铁丝网罩。灯罩在下意识地摇晃,使得昏黄的光线也随之摇摆不定,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灯下晃悠着两个身影。那是两个穿着花里胡哨、颜色艳俗的短袖衬衫、膀大腰圆、一脸痞气的壮汉,即使在这初秋的寒夜里,也似乎燥热难当,将袖子卷到肩膀,露出布满青黑色纹身的粗壮胳膊。他们嘴里叼着烧到过滤嘴的烟蒂,斜着眼,用一种混杂着无聊、傲慢和长期处于阴暗角落所形成的本能警惕,懒洋洋地打量着四周。他们的手里,不是无聊地转着沉重的金属甩棍,就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自己的掌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那是看场的打手,是恶犬的獠牙。
周振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冰冷的气息压入肺腑,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对侄子的怒火、对这般窝点存在的厌恶、以及对即将可能发生的冲突的冷静预估——全都冻结、压实。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蓝色劳动布外套的衣领,脸上如同戴上了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具,迈步从阴影中走出,径直朝着那摇曳的灯光和两个打手走去。
他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踩在破碎的砖石和干枯的杂草上,发出“沙沙”、“咔嚓”的轻响,在这片被遗弃之地的绝对寂静里,如同敲响的战鼓,异常清晰,立刻精准地刺入了那两个打手被无聊麻痹的神经。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下巴留着青色胡茬、眼神凶狠的打手立刻扔掉了嘴里的烟头,厉声喝道,手中的甩棍“唰”地一声甩出,冰冷的金属棍尖直指向周振华,眼神如同打量闯入领地的猎物。另一人个头稍矮,但更加粗壮,也立刻收敛了懒散,警惕地站直了身体,如同肉塔般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门口,一只手摸向了后腰,那里似乎别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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