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口凝滞的空气。
陆隐盘坐在那块巨大的陨石之上,周身气息沉静如深潭,唯有神明之眼偶尔开阖,金光流转,扫视着远处那片永恒的黑暗。
周鹤言在一旁演练着撼山拳,气血轰鸣如闷雷,在这近乎真空的环境里震荡出无形的波纹,将附近细小的尘埃排斥开去。
周围的幽冥雾气缓缓流淌,那些狰狞的幽冥生灵潜伏其中,如同礁石间等待猎食的鲨群,寂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该来的,总会来。
某一刻,陆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金光一闪而逝。他站起身,衣袍无风自动,目光投向星域边缘那片最深沉的黑暗。
周鹤言也似有所感,立刻收拳凝立,顺着陆隐的视线望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起初只是视野尽头一些细微的扰动,像是黑暗底色上晕开的污渍。紧接着,那“污渍”迅速扩大、蔓延,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又像是溃堤而出的蚁潮。
来了。
成千上万。
形态各异的域外生灵,从黑暗的帷幕后蜂拥而出。
它们有的如同剥了皮的巨大蝙蝠,肉翼扇动间搅起混乱的能量涡流;有的像是多节肢的金属甲虫,关节摩擦发出令人心颤的锐响;更多的是难以准确形容的扭曲聚合体,散发着暴戾、贪婪、毁灭的混乱气息。
它们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如同一片移动的、活着的、充满恶意的星云,朝着陆隐所在的这片星域合围而来。
沉默,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
它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但那冰冷的杀意和纯粹的数量压迫感,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窒息。
它们从各个方向逼近,看似散乱,实则隐隐封堵了所有可能突围的路径,完全是一副要将这片星域连同里面的存在彻底淹没、吞噬干净的架势。
退路?它们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给。
周鹤言喉咙有些发干,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从没见过如此规模的域外生灵军队,那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阵容,足以让任何个体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陆隐却依旧平静。他甚至还往前踏出了一步,就那么孤零零地悬浮在巨陨前方的虚空中,直面那汹涌而来的黑暗狂潮。渺小的身影与无尽的敌军形成极其悬殊的对比,却自有一股巍然不动的气度。
神明之眼,开。
无形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光束,瞬间掠过那庞大的敌军。修为,数量,大致构成,弱点分布……海量信息涌入陆隐脑海。
最高七阶,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位气息格外磅礴的存在,隐在军阵的后方,如同指挥着狼群的头狼。其余的多在四到六阶之间,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股力量,足以轻松碾碎之前遇到的所有零散势力。
确实不是周鹤言能应付的层面了。让他去,就是送死。
陆隐心念微动,身后的周鹤言立刻会意,再次全力运转“阴狱”神通。
这一次,他几乎榨干了全部精神力,那道灰白色的门户被撑开到极限,边缘甚至因为过度负荷而出现细密的裂纹。
更多的幽冥生灵嘶吼着从中涌出!它们同样形态狰狞,眼中跳动着饥饿与毁灭的火焰。但数量……即便周鹤言拼尽全力,这次召唤来的幽冥生灵,也不过两千之数。
两千对成千上万,甚至可能数万。
数量差距,悬殊得令人绝望。
那些合围而来的域外生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军阵中隐隐传来一阵躁动,那是一种看到猎物垂死挣扎般的残忍兴奋。
就在两支大军即将进入最后冲锋距离的刹那,陆隐动了。
他没有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攻击法术,也没有召唤神国虚影。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两道玄奥莫名的轨迹。
一道轨迹指向那铺天盖地的域外生灵大军。
另一道轨迹,则指向身后那两千严阵以待、嘶吼不休的幽冥生灵。
神通——审判!
冥神神格核心法则之一,执掌厄运与灾祸的权柄,此刻被陆隐以圆满空白神格加持,以一种更为宏大、更为直接的方式施展出来。
无形无质,却仿佛触及了冥冥中命运丝线的波动,骤然荡开。
刹那间,冲向这片星域的域外生灵大军,集体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现象。
冲在最前方、形如巨蝠的生灵,肉翼扇动间突然失去平衡,狠狠撞在旁边同伴尖锐的骨刺上,双双翻滚着失去控制。
一头多足甲虫迈出的步伐莫名踩空,仿佛虚空突然塌陷了一块,整个躯体踉跄前扑,搅乱了后方一小片阵型。
更多的域外生灵,忽然感到体内能量运行莫名滞涩,精神出现短暂的恍惚,或者干脆被旁边同伴无意间挥动的肢体误伤……
混乱,如同瘟疫般在那浩荡的军阵中蔓延开来。
虽然暂时没有造成大规模伤亡,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却硬生生被这股无处不在的“厄运”给干扰、迟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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