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业场的戏散了,锣鼓声渐渐歇下,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戏院。霓虹灯在雨后的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洋车的铃铛声、小贩的吆喝声、醉汉的胡话,混在夜风里,把天津的喧嚣一层层堆高。
苏晓棠跟在夜枭身后,踩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步步走出戏院。
“苏小姐在上海,是做什么营生的?”夜枭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像刀锋一样扫过来,带着习惯性的审视。
“家父曾在工部局做事,后来……”苏晓棠垂下眼,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后来被军统的人以通日的罪名害死了。我逃出来,在租界里混口饭吃,直到杀了银狐,拿到他的文件,才知道当年的事,根本就是军统和‘黑日’勾连的一出戏。”
夜枭“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手指却在拐杖的象牙柄上轻轻摩挲着——那是他心里盘算时的习惯动作。
“银狐那份文件,你带来了?”他问。
“没有。”苏晓棠答得干脆,“上海现在风声太紧,我若带着那些东西,恐怕走不出英租界。文件我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夜枭先生若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回上海取。”
夜枭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苏小姐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投名状。不过,上海就不必去了。银狐已死,‘黑日’在上海的势力折损大半,那些旧账,慢慢算不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倒是天津,很快就要变天了。苏小姐既然杀了银狐,又知道‘寒鸦巢’和我的计划,那就是跟我站在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要么乘风破浪,要么……”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晓棠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沉下去,连骨头都捞不起来。”
苏晓棠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怯意,反而露出一抹冷笑:“夜枭先生,我既然敢来找你,就没打算回头。”
夜枭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来:“好,有胆识。上车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寒鸦巢’。”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司机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雪茄味从车内飘出来。苏晓棠弯腰坐进去,夜枭紧随其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车窗外的街景渐渐变得冷清,法租界的霓虹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高墙、铁丝网和荷枪实弹的日军哨兵。苏晓棠的手悄悄在膝盖上攥紧,指尖触到藏在裙侧的微型手枪——那是海河在津味斋后院塞给她的,枪身小巧,却能在近距离一击致命。
“我们这是去新民会?”她故作随意地问。
“‘寒鸦巢’就在新民会的地下室里,”夜枭没有隐瞒,反而带着一丝炫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日本人、军统、地下党,谁都想不到,‘黑日’的心脏,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
轿车在新民会大楼前停下。这是一栋西式风格的三层洋楼,外墙刷着米黄色的漆,大门两侧插着日本国旗和伪政权的旗帜,门口站着两名日军士兵和四名伪军,腰间都挎着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夜枭下车时,门口的哨兵立刻立正敬礼,日语的问候声此起彼伏。苏晓棠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疾不徐,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的守卫、窗户的位置、墙角的摄像头——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正对着大门,镜头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新民会里,安装了日本人的新式监视设备,”夜枭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苏小姐以后在这里走动,切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苏晓棠点点头,心中却暗暗记下了摄像头的位置。
走进大厅,一股混合着香水味、烟味和纸张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名穿着西装的伪职员正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夜枭进来,立刻噤声,纷纷起身问好。
“夜副会长。”
“夜先生。”
夜枭只是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径直走向楼梯。苏晓棠跟在他身后,踩着红木楼梯的台阶,听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二楼是新民会的办公区,走廊两侧的房间门上挂着牌子,写着“总务科”“宣传科”“情报科”等字样。偶尔有职员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夜枭,都会恭敬地让到一边。
走到走廊尽头,夜枭停下脚步,在一面不起眼的墙壁前站定。他伸手在墙上的一块砖上轻轻按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墙壁竟然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进去吧。”夜枭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晓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入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味。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昏黄的油灯,灯光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走下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大功率的电灯,光线刺眼。地下室的四周摆放着几张长桌,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电报机,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黑日”成员正坐在桌前,有的在发电报,有的在整理情报,看到夜枭进来,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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