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元年的临安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久违的活力。新帝登基的尘埃落定后,带来的不是惯常的守成与沉寂,而是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让某些保守派心惊肉跳的举措。年轻的宋孝宗赵昚,正以一种近乎急切的姿态,奋力擦拭着蒙在帝国身上的三十余年尘垢与屈辱,试图让它重新焕发出应有的光芒。
一、 雪冤诏下
一道来自大内的诏书,如同惊蛰的第一声春雷,炸响在临安城的上空,其回音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故岳飞起自行伍,不逾数年,位至将相…而权臣桧,主和误国,诬构谋反,陷飞囹圄,殒命非命…飞虽坐事以殁,而太上皇帝念之不忘…今可特追复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
诏书的文字经过中书舍人的精心打磨,既阐明了平反的正义性,又巧妙地将最终决定权归于已退居德寿宫的太上皇赵构,保全了其颜面。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推动此事的,正是龙椅上那位目光灼灼的新君。
诏书传出的那一刻,西子湖畔的岳飞墓前,自发聚集了无数士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将一壶黄酒洒在墓前,老泪纵横:“岳元帅!您听见了吗?朝廷…朝廷为您昭雪了!天日…天日终于昭昭了啊!”
而在鄂州,昔日的岳家军旧部闻此消息,更是抱头痛哭。压抑了二十一年的悲愤与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官方的宣泄口。一种被重新唤醒的忠勇之气,开始在军中悄然弥漫。这道诏书,不仅是为一个冤魂平反,更是新皇帝向天下人宣告:那个忍辱偷安的时代,即将过去;一个推崇气节、渴望复仇的时代,正在开启。
二、 驱邪汰冗
紧随其后的,是一场针对朝堂的“清扫”。孝宗在老师史浩、枢密使张浚等人的辅佐下,开始不动声色地清理高宗朝遗留的积弊。
曾被秦桧倚为臂助、以弹劾岳飞起家的御史中丞万俟卨,虽已死,但其子孙的恩荫被追夺。
罗汝楫等一批依附秦桧、尸位素餐的官员,被寻由罢黜出朝。
与此同时,一道道求贤若渴的诏书下发至各路州府,命举荐“志虑忠纯、晓畅军事、通达时务”的人才。沉寂多年的太学,也重新活跃起来,学子们议论时政,指点江山,风气为之一新。
在人事布局上,孝宗展现了他不拘一格的魄力。他力排众议,将因反对和议而被贬黜多年的老将张浚,从永州召回,任命为枢密使,总揽全国军政。当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张浚踏入垂拱殿时,孝宗竟亲自下阶相迎,执其手道:“张公归来,朕之肱骨至矣!中兴大业,赖公筹划!”
这一幕,让许多在场的老臣湿了眼眶。他们仿佛看到了建炎初年,李纲回朝时的那一丝微光,只是这一次,坐在龙椅上的,不再是那个惊疑不定的高宗。
三、 召对垂拱
垂拱殿的深夜,常常灯火通明。孝宗摒弃了高宗晚年深居简出的习惯,频繁召见大臣,尤其是张浚、陈康伯等主战派核心,详细咨询恢复方略。
这一夜,张浚铺开了巨大的江淮边防图,手指在上面前后移动,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陛下,金主新立,国内未宁,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当以襄阳、江陵为根本,出师唐、邓,直逼汴洛!同时,命两淮之师侧应,川陕之军出大散关牵制…如此,则中原震动,故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必众!”
孝宗听得目光炯炯,身体不自觉前倾:“需要多少兵马?钱粮几何?胜算几成?”
张浚沉吟道:“若以精兵十万,民夫辅兵二十万,粮秣百万石,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胜算当有七成!只是…国库…”
“钱粮之事,朕来想办法!”孝宗断然道,“便是朕与后宫节衣缩食,也要凑出北伐之资!”
然而,并非所有召对都如此意气相投。当孝宗召见参知政事、以持重着称的史浩,询问其对北伐的看法时,史浩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陛下锐意恢复,此乃社稷之福。然臣以为,当今之急,不在浪战,而在内修政理,固本培元。”史浩缓缓道,“张浚之策,看似进取,实则冒险。我军久疏战阵,将帅能否胜任?粮道能否畅通?万一受挫,金人反击,则江淮危矣!不若先修守备,屯田练兵,待国力强盛,时机完全成熟,再图北上,方为万全之策。”
“万全?世间安有万全之策!”孝宗有些激动,“若事事求万全,岂非坐视中原遗民日夜望穿秋水,而终老不得见王师耶?!”
“陛下!”史浩叩首,“臣非不欲恢复,实乃恐…欲速则不达啊!且太上皇在德寿宫,心念和议,陛下若一意孤行,恐伤圣心,亦非孝道…”
“太上皇…孝道…” 这几个字像无形的绳索,让孝宗瞬间沉默下来,满腔热情被现实的羁绊所冷却。他挥了挥手,让史浩退下,独自对着巨大的地图,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四、 隆兴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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