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三千士卒齐声应和,声震关城。他们动作迅捷如林间狸豹,沉重的脚步踏在石阶上,汇成一片沉雷滚动般的闷响,沿着狭窄的登城马道,迅速而有序地向上涌去。沉重的盾牌撞击着石阶和墙壁,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长矛如林,冰冷的矛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星。
城头原本略显单薄的守军,瞬间被这生力军注入了一股强大的、铁石般的力量。汉军赤色的旗帜被更多的手牢牢扶正,在渐起的山风中更加猛烈地翻卷起来,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顽强地对抗着谷底涌来的沉重杀气。
暮色四合,如巨大的墨色幕布沉沉垂落,将整个蓝田谷道彻底吞没。白日里喧嚣的尘土似乎也随着光线的消逝而沉淀下来,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呜——呜——呜——”
低沉、浑厚、带着原始蛮荒力量的牛角号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号声并非孤鸣,而是从谷道深处魏军连营的多个方向同时响起,彼此呼应,汇成一片连绵不绝、撼人心魄的声浪。那声音仿佛自远古战场穿越而来,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发冷的召唤,在狭窄的山谷间反复撞击、回荡,激起层层叠叠、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
紧接着,便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沉雷贴着地面滚滚碾来,无数面巨大的战鼓被魏军力士用尽全身力气擂响。鼓点起初沉重缓慢,如同巨兽的心跳,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力量,重重敲打在关城上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渐渐地,鼓点开始加速,变得密集、狂野、毫无章法,如同骤雨击打干涸的土地,又像是无数野兽在黑暗中濒死的咆哮与挣扎。整个谷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将这狂暴的鼓声无限放大,震得城楼上的砖石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簌簌落下细小的灰尘。
“杀啊——!”
“踏平武关!直取长安!”
伴随着号角与战鼓,魏军士兵的呐喊声也轰然爆发。那声音嘶哑、混乱、充满了刻意营造的疯狂意味,成千上万条喉咙竭力嘶吼着,汇成一股浑浊不堪、却又极具冲击力的音浪洪流,疯狂地扑向武关城墙。黑暗中,无法看清士兵的面容,但那充满戾气的吼叫声,却比任何刀剑更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刺心神。
城头之上,新上来的马岱部士卒中,一些年轻的面孔在黑暗中骤然绷紧,握着长矛或环首刀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白日里将军的分析带来的笃定,在这撼天动地的声浪冲击下,似乎也微微动摇了。
马岱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屹立在女墙之后,冰冷的铁面护颊紧贴着他的颧骨,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冷光的眼睛。他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些略显紧张的士兵。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在谷底那片喧嚣的源头,侧耳倾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鼓噪。
“老将军……”一名屯长按捺不住,凑近马岱,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魏狗声势太盛!是否用弩还击,挫其锐气?”
马岱缓缓摇头,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磐石般的稳定。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闹:“听其鼓噪,观其火把。”
那屯长一愣,随即凝神向谷底望去。在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鼓点中,谷底确实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魏军点燃的火把,但火光稀稀拉拉,分布得极不均匀,有的地方密集些,有的地方则大片黑暗。更令人起疑的是,那些火把只是在黑暗中晃动,如同鬼火飘荡,却不见任何成规模的火光集群向着关墙方向逼近!鼓声和呐喊依旧狂暴,但那本该随之而来的、如同潮水般涌动的火把长龙,却迟迟未见!
“虚张声势!”马岱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锤砸下,“擂鼓者声嘶力竭,呐喊者杂乱无章,火把稀疏,更无大军涌动攻城之象!此乃疲兵疑兵之计,欲乱我军心!传令各部:弓弩引而不发!礌石滚木备而不用!无我号令,妄动者——斩!”
他的命令被迅速传遍城头。汉军士兵们紧绷的神经在马岱冷静的判断和铁令下,渐渐松弛下来。他们重新握紧了武器,眼神中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对虚妄挑衅时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任凭谷底号角呜咽,战鼓如雷,杀声震天,武关城头,除了那猎猎翻飞的赤色旗帜,再无半点回应。只有无声的警惕,如同黑暗中的礁石,任凭惊涛拍岸,岿然不动。
谷底,魏军中军大纛之下,气氛却与城头截然相反。
孙礼身披精良的玄色鱼鳞甲,按剑立于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却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在黑暗中沉默如山的武关轮廓。他亲自督阵,连续数日昼夜不停地催逼着士兵们制造这震天动地的声势。他的喉咙因连日嘶吼而变得沙哑干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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