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劈开一线天,蓝谷尘滚万旌连。
炊烟散乱知兵疲,旗影参差识诈谖。
六日鼓鼙惊夜月,一关坚壁镇雄川。
潼关烽火传惊变,始信魏延是石磐。
蓝田谷道,恰如巨斧劈开秦岭嶙峋山骨,硬生生在万仞青灰岩壁间撕开一道狰狞伤口。狭窄谷底,魏军万人阵列蜿蜒其中,铁甲、矛戟、旌旗挤作一团,仿佛一条躁动不安、鳞片摩擦作响的钢铁长蛇,在这天地夹缝中艰难蠕动。初秋正午的日头白得刺眼,毫无遮挡地倾泻在谷中,炙烤着兵士身上厚重的铁甲,闷热如蒸笼。甲叶下汗如溪流,蜿蜒淌下,在干燥的尘土上砸出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深色圆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汗味、皮革霉味、金属的锈腥味,还有被千万只脚反复践踏扬起的呛人尘埃。
“稳住!稳住阵脚!”一名骑在战马上的魏军都尉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约束因拥挤而有些散乱的部曲。但谷道实在太过逼仄,前队稍有迟滞,后队便只能被迫停下,整个队伍如同被无形绳索勒住的巨兽,徒然挣扎,行进艰难。士兵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不耐,脚下步伐沉重拖沓,扬起一团团黄尘,更添几分压抑。
武关城楼,雄踞于峡谷咽喉,恰如一颗巨大的玄铁獠牙,深深嵌入两侧陡峭的壁立千仞之间。城墙本体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而成,石面粗糙,布满风雨侵蚀留下的坑洼与深浅不一的苔痕。日头偏西,将城楼高大的阴影长长地投在谷底,将魏军前队大半都笼罩在一片阴冷的幽暗之中。
魏延按剑独立于城楼最高处,一身玄甲在斜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山风猎猎,卷动着他身后猩红如血的“汉”字大旗,发出沉闷的鼓动声。他身形挺拔如崖边孤松,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谷中弥漫的浮尘,牢牢锁定在那条缓慢扭动的魏军“长蛇”身上。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一撇,扯出一道极淡、极冷的弧线。身边侍立的中郎将吴懿,手按腰刀,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将军,魏军前锋距关已不足三里!观其军容,声势着实不小!蓝田乃长安东南门户,不容有失!末将请命,速调重兵增援武关!”
魏延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那手上覆着铁甲护臂,指向谷底魏军后队的方向。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斩开呼啸的山风,落入吴懿耳中:“吴将军,且看彼军后阵,那几缕炊烟。”
吴懿凝神望去。在魏军庞大队伍的后方,几处临时辟出的营地上,确实有几股灰白色的烟柱,稀稀拉拉、歪歪扭扭地升腾起来。那烟柱毫无章法,或浓或淡,有的刚升起不久就弥散开去,有的则被谷底乱流的风扯得七零八落,飘散在狭窄的天空里。
“疲兵之炊,散乱不成形制。”魏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冷冽,如冰泉流淌,“再看其阵列,前军拥挤混乱,后军拖沓松散,彼此脱节。万人之师,在这等狭窄谷道之中,非但不择高地据守,反将主力尽数塞入谷底,自陷死地。此非精兵强将所为。”
他收回手,目光依旧紧锁谷底,仿佛在欣赏一幅拙劣的画卷:“孙礼此人,治军向以严整着称。今日所见,绝非其真实手段。虚张声势,意在长安!”
吴懿闻言,心中虽仍有疑虑,但魏延的分析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顺着魏延的目光仔细审视,魏军那看似汹涌的阵列,在将军锐利的剖析下,的确显露出仓促、疲惫与内在的松散。他深吸了一口谷中带着尘土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沉声道:“将军明见万里!然……孙礼毕竟兵临城下,武关守备空虚,若其真个强攻……”
“强攻?”魏延终于侧过头,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更深了些,眼中闪过刀锋般的光芒,“他敢么?他孙礼有几条命,敢把这一万精兵填进这武关绞肉的石磨里?纵使他真有此胆,本将倒要看看,他如何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施展他的万人军阵!”
他语气陡转,斩钉截铁:“传令!着马岱将军,率本部三千步卒,星夜驰援武关!告知马岱,此去非为决战,唯在固守!武关在,他便是大功!武关若失……”魏延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提头来见!”
“诺!”吴懿凛然应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魏延话语中的铁血意志碾碎。
魏延复又望向长安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长安诸军,未得本将军令,擅动一步者——斩!”
“遵令!”吴懿肃然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奔下城楼,盔甲铿锵作响。
命令如同无形的风,迅速穿过幽深的武关城楼甬道,直抵城内校场。马岱,马超之弟,这个面容黝黑、沉默寡言如磐石般的西凉汉子,正默然立于自己那三千严整的部曲之前。他接到军令,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骤然爆发出沉稳而锐利的光芒。他猛地一挥手,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校场:“上城!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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