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踏入“语林庄”的石牌坊时,鞋底碾过一片被踩碎的青石板。石板上原本刻着的“言为心声”四个字,此刻被某种力量篡改得面目全非——“言”字的一点被拉长,像一条吐信的蛇;“为”字的撇捺交叉成一个错号;“心”字被挖空,露出底下的黄土;“声”字的竖钩弯成了问号。整个牌坊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像是有人用劣质胶水把不同的字粘在了一起。
“检测到异常语言流扰动。”宋悦薇的声音这次带着细微的卡顿,每个字的尾音都像被砂纸磨过,“庄内‘语义连贯指数’跌破临界值,目前为37%。简单说,这里的人说话正在失去逻辑,文字正在脱离本意,就像……一本被胡乱拼接的字典。”
她的全息影像在牌坊顶端闪烁,投影出的数据流呈现出混乱的折线,像是被风吹乱的五线谱。“过去72小时,庄内发生689起‘言辞错位事件’:守了五十年‘说文解字堂’的许老先生,突然把《说文解字》当柴烧,说‘这些横竖撇捺的没用,能吵架就行’;教孩童识字的启蒙馆先生,把识字课本撕下来折纸船,说‘认那么多字干嘛,会骂街就够了’;甚至连庄里的镇庄之宝——那口唐代铸造的‘正音钟’(敲钟时能让发音错位的人暂时恢复正常),钟身上的铭文正在以每小时19个字符的速度扭曲,原本清脆的钟声变得嘶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
赵虎穿着庄里文书的青色长衫,正蹲在“说文解字堂”的门槛上,手里捏着一张被揉皱的宣纸。纸上是许老先生昨夜写下的字,“天”字被写成了“犬”,“地”字多了一撇变成“她”,最离谱的是“人”字,被画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这不是书写错误。”他用镊子夹起宣纸一角,对着阳光举起,纸纤维里隐约可见灰色的丝状物,像蚕吐出的劣质蚕丝,“是‘错言丝’,熵组织的新花样。和‘忘川雾’‘孤行雾’同属一类,但针对性更强——专门破坏语言中枢的语义关联区域。”
他将宣纸碎片放入随身携带的检测仪,屏幕上立刻跳出刺眼的红色警告。“‘语义破坏因子’浓度超标420倍。这种因子能特异性攻击大脑中负责‘词汇关联’‘语法逻辑’‘语义理解’的神经元突触,让‘天’和‘犬’、‘好’和‘坏’、‘爱’和‘恨’这些原本对立的概念产生混淆。你看那边——”他指向庄中心的晒谷场。
晒谷场上,几个村民正围着一个箩筐争吵。箩筐里明明装着稻谷,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却指着它大喊“这是石头,砸死人的石头”,另一个戴草帽的妇人则哭着反驳“这是棉花,能做棉袄的棉花”,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溅,却没人意识到自己说的全是错话。更诡异的是,他们似乎能理解彼此的错误言辞,就像在使用一套只有他们才懂的错乱密码。
苏清颜在庄东头的“启蒙馆”里,正用记忆面包进行着一场艰难的实验。她将自己小时候母亲教她认字的记忆(那时母亲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人”字,说“人要站得直,说得正”)混入面团,烤出的面包上,原本应该浮现出清晰笔画的“人”字,此刻却扭曲成一个歪斜的符号。一个被父母带来的小男孩咬了一口面包,突然指着窗外的狗说“那是天……不对,是狗……”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像是在和自己的舌头打架,“我想说……天上有云……”
“这是‘语义锚点’在起作用。”苏清颜将面包掰成小块,分发给启蒙馆里几个眼神迷茫的孩子,“即使被错言丝污染,人类对语言最原始的感知、对基本概念的本能认知,依然藏在潜意识里。就像这个孩子,他可能暂时说不出正确的词,却能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这种‘纠错本能’,是对抗言辞错位的第一道防线。”
刘子洋走进庄西头的“译经楼”。这座三层木楼是语林庄的核心,楼内收藏着历代语言学者的手稿和各地的方言记录。此刻,楼内的景象令人心惊:书架上的书籍正在自行翻动,书页上的文字像受惊的蚂蚁般乱窜,一本《诗经》的“关关雎鸠”变成了“汪汪狗叫”,一本《楚辞》的“路漫漫其修远兮”被改成了“道短短不用走”。楼梯扶手上雕刻的“仓颉造字”图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仓颉的手被扭曲成了爪子,造出的字变成了杂乱的线条。
“找到源头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译经楼顶层,她的手指指向楼顶悬挂的一盏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的“正言”二字正在融化,像蜡一样滴落,“灯座内部有一个‘错言核心’,和赵虎检测到的错言丝成分一致。它释放的‘语义干扰波’,能让半径五百米内的语言系统产生紊乱,而且这种干扰具有传染性——一个人说错话,周围三个人在十分钟内就会被感染。”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楼梯转角,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手里把玩着一本封面空白的书。“刘子洋,我们又见面了。”他开口说话时,每个字都像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或者说,‘碰面’?‘相遇’?‘遭遇’?语言真是麻烦,同一个意思,要那么多说法——简化它,混乱它,不是更‘高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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