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七点五十分，林阳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遥控器在掌心转了三圈——CCTV5的NBA预告画面里，球星的扣篮剪影在屏幕上跳闪，背景音混着解说员亢奋的“关键战来袭”。母亲在厨房喊“先吃饭”，他却盯着墙上的时钟，看见分针慢慢爬上“12”，像极了高一化学课上那只总走快两分钟的挂钟——那时他会偷偷在笔记本画篮球，而现在，画纸上的线条早已变成洋洋扎双马尾的侧影。
第一节比赛开始时，他正往嘴里塞薯片，电视里的三分球空心入网，让他想起上周体育课在文科班操场投进的那球。当时洋洋蹲在篮筐下捡球，吊带衫肩带滑到手臂，回头时冲他笑：“林阳你这姿势，跟NBA那个谁似的！”薯片渣掉在校服裤上，他突然想起初中毕业那年，洋洋在他的同学录上写“别总在数学课画篮球，小心老师没收”，而他偷偷回了句“你扎双马尾比校花好看”——那时的幼稚像未配平的方程式，此刻却在NBA的解说声里，渐渐析出清晰的轮廓。
周日下午的操场浸在秋阳里。林阳抱着篮球路过文科班教室，看见洋洋趴在窗台上啃苹果，校服外套半脱，里面的粉色吊带衬得脖颈像刚从试剂瓶里捞出的瓷白试管。“喂！一起打球啊！”他扬了扬手里的球，看见她眼睛一亮，苹果核在窗台磕了三下，马尾辫甩起时带起的风，把桌上的历史试卷吹得哗啦响。
三对三组队时，洋洋非要跟他一组。她运球时总把球往右边带，这是初中就有的习惯——那时他总笑她“右撇子太明显”，现在却故意帮她挡住左边的防守者，看她趁机上篮时，发梢扫过自己手背，带着苹果味的清甜。“林阳你初中是不是故意撞我？”休息时她坐在单杠上晃腿，运动鞋尖蹭着他的球鞋，“每次我跑接力，你都在弯道假装摔跟头。”他擦着汗笑，没敢说那时只是想让她停下来扶他，就像现在，总在她捡球时故意把球滚到她脚边。
傍晚回教室时，洋洋把自己的运动水杯塞给他：“喝吧，我新买的，草莓味。”杯壁凝着的水珠滴在他校服上，晕开的痕迹像极了高一化学课打翻的稀盐酸——只是此刻没有刺鼻的气味，只有草莓的甜腻混着少女身上的皂角香。路过走廊镜墙时，他看见自己嘴角沾着她分享的薯片渣，而她正在帮他拍掉校服上的草叶，指尖落在他后颈时，让他想起NBA球星投进压哨球时，解说员喊出的那句“heartbeat moment”。
晚自习前的教室飘着夕阳的橙红。洋洋趴在他课桌上抄地理笔记，发绳蹭过他的铅笔盒，里面掉出张上周的篮球赛照片——他在三分线外起跳，而她在镜头边缘踮脚鼓掌，马尾辫扬起的弧度，刚好和电视里球星扣篮时的抛物线重叠。“初中你总说我扎双马尾像小傻子。”她忽然指着照片里自己的发型，笔尖在“大气环流”四个字上画了个圈，“现在呢？”他盯着她发梢的金色挑染，想起周末看NBA时，某球星说“青春就是用来犯错和弥补的”，于是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画的圈：“现在啊，像能投进三分球的小傻子。”
放学路上，小雨骑着自行车追上他，车筐里晃着理科竞赛的资料：“听说你最近总在操场待到天黑？文科班的篮球赛这么好看？”他望着前方洋洋和小鱼儿并排走的背影，她们的笑声混着落叶的沙沙声，像极了NBA赛场外的街头篮球节奏——轻快，自由，带着不受控制的心跳。小雨忽然指了指他校服口袋：“你证件夹里漏了东西。”露出一角的，是洋洋上周借他的粉色便利贴，上面画着个戴篮球帽的卡通小人，旁边写着“再撞我就罚你买奶茶”。
深夜整理书包时，NBA比赛的重播还在客厅响着。林阳摸着便利贴上的卡通小人，突然想起初中毕业那天，洋洋塞给他一颗水果糖，说“以后别总臭脸，像个化学方程式”。现在糖纸早不知去向，可此刻便利贴上的铅笔痕，却比任何化学试剂都更让他心跳加速——原来所谓“兴趣转移”，从来不是突然的转向，而是某个少女的笑声，某场篮球的碰撞，某次指尖相触的瞬间，悄悄在时光里兑成了比紫色焰色更温暖的存在。
窗外的月亮悬在教学楼顶，像极了NBA赛场上空的记分牌。他在笔记本扉页画了个双马尾女孩，手里抱着篮球，脚下踩着“史地政”的课本，旁边写着：“或许青春就是这样——把没说完的幼稚，变成现在敢递出的矿泉水；把盯着试管的目光，转向某个在夕阳里捡球的身影。而那些没看懂的NBA战术，终会在某一次并肩运球时，忽然明白：最重要的‘绝杀’，从来不是球进篮筐，而是某个人回头时，眼睛里映着的、属于我的光。”
客厅传来解说员的呐喊：“加时赛开始！”林阳合上笔记本，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电视里的倒计时同步——滴答，滴答，像在计量某个关于“喜欢”的化学反应，从初中的萌芽，到高二的此刻，终于在文科班的夕阳里，在篮球场的汗水中，在洋洋递来的草莓味水杯里，析出了清晰的晶体。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当那个躲在实验室后排的观察者，他想做那个主动运球的人，哪怕会摔跟头，也要让她看见，他眼里比钾元素更炽热的、关于青春的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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