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江城人民银行顶楼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像结了冰。几份厚达半米、用高强度加密硬盘存储的原始交易数据流记录，整齐码放在央行科技司司长陈锋和反洗钱局代表面前。巨大的屏幕上，长江支付的技术团队远程配合，逐层解构一个极度“精简”后的数据模型。
苏采薇站在主位旁，声音清晰冷静：“如各位领导所见，经我方严格筛查并剥离无关信息后，完整的原始交易链路已授权央行全节点接入。其中包含克钦邦通道内‘粮食换网络’跨境普惠项目，涉及结算的每一袋大米流向、每一个基站建设节点，均有完整、可追溯的关单、物流单及终端收货确认电子凭证闭环支撑。以上数据，均为符合我方及央行反洗钱及外汇政策的‘阳光路径’。”
央行反洗钱局负责人锐利的目光反复扫描着屏幕上的模型结构。这套数据逻辑链条缜密、闭环清晰，剥离“干净”的程度令人惊异，但确实找不到穿透打击的漏洞！雷宜雨那边清理得太过彻底。
一个年轻的技术官员忍不住低声嘀咕：“这……简直就是专门为通过审查定制的……”
董天和另一位眼神沉稳、一直沉默的“观察员”对视一眼，没说话。
会议室另一边，是受邀列席“观摩”的杭州代表。几分钟前，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此刻脸色却一点点沉下去。阳光穿透窗户落在他脸上，竟显出几分灰败。
漫长的死寂。陈锋司长终于拿起红色封面的批复文件，钢笔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长江支付（集团）。”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苏采薇，仿佛要穿透她看向更深处，“现正式授予试点期内跨境支付人民币结算业务牌照。试点范围：全业务类型，单笔限额五千万人民币。年结汇总额度：五十亿人民币。”
批复文件被轻轻推到苏采薇面前。红章如同烙印。
长江支付城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瞬间点亮！一行金色大字的公告跳跃着出现：
【长江支付（CYF.NYSE）：正式获批全国最高额度跨境人民币结算试点牌照！额度50亿！】
瘦猴对着屏幕上那刺眼的金色数字发了足足五秒钟的呆，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五十亿！杭州那帮孙子傻眼了吧！”吼声震得控制台嗡嗡作响。
苏采薇长长吁了口气，后背倚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绷紧了三天的神经骤然松弛，几乎虚脱。徐汉卿激动得手舞足蹈，推着身边呆愣的老吴直晃：“吴叔！成了！成了啊！看马家以后还敢不敢断我们的接口！”
老吴只是咧着嘴憨笑：“好好好，小雷老板厉害，俺们有活干了……”
控制中心里的欢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唯独雷宜雨，站在沸腾的人群中心，表情却如深潭。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听筒里是董局低沉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牌照拿到了。‘数据’交得很‘干净’。”“代价付了。”雷宜雨平静回应。“代价付了……这代价，你以为只到缅甸？”董局的话如同冰块滑入沸水，让雷宜雨眼神骤然一凝。
董局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流摩擦的嘶嘶声：“恒通评估那条线，断了。广东那边动手很利索，痕迹抹得非常专业……但我办公室里的卫星扫描图谱上，四万亿这条大河的底下，有一股暗流刚刚开始转向。”
“暗河……”雷宜雨重复着这两个字。
“对，暗河。水浑浊了，”董天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下一股浪头，不知道会在哪儿冒出来咬你一口，不知道会裹着哪块石头，卷着哪条人命……雷总，牌照是金盔甲，更是活靶子。牌局，才刚摸到风啊。”
电话挂断。指挥中心的欢腾还在继续。
雷宜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光谷璀璨如星河般的灯火。他眼底映着万家灯火，也映着窗外深渊般浓郁的夜色。他轻轻按了按冰凉的玻璃。
五十亿牌照的金光下，是未知的暗涌，正无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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