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爹的会为人处世，说话不把话给说死了。
他知道萧正宽这人对大学生有多看重，全村人，谁不看重呢。
现在要是说儿子不肯念书，那就得罪人了，肯定会把这门亲事给气跑。
不念书，不上大学？
这样的人谁都瞧不起，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诋毁呢。
那叫一个没出息。
可一白遮三丑啊，如果陈江河真的能赚大钱，钱到手了，人家谁还会计较他念不念书，那些念了书的不也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么。
就算进城里的大公司，一个月能混到几百块，依然不如陈江河几千上万的往家里拿，老话说的好：只要能把别人的口袋里的钱弄到你的口袋里，那就是有本事！
陈家人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萧正宽觉得自己吃了闭门羹。
主动送闺女，还送不出去，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难道说，他那白白净净的姑娘嫁不出去了？
就图你家有钱？
还真不是这样，萧正宽这人不贪财，他更看重人品。
否则，刚才一坐下来就会提彩礼的事。
几人相对无言，沉默数秒后，萧正宽起身要走。
“他叔，再坐坐呗？”
“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陈援朝长叹一口气：“你看看，我要说江河不肯念大学，那十家闺女来都得被吓跑，咱们现在又不是没钱，等于前面是张大学文凭，江河伸手就能够着，偏偏他还不要，这气人不？”
“他爹，你就别说这些话了，要不你去跟正宽解释解释，实话告诉他得了。”
“扯淡，这话能说么？人家会当你儿子没志气。”
……
陈江河下晚跟王二牛在村口的石桥那边碰头。
作为兄弟，王二牛说了几句贴心的话。
萧雨婷人长的不孬，俊的很，这半年来，邻村有好几家跑到她那儿去说媒提亲，萧正宽肯，可雨婷不肯，说明雨婷心里就惦记着陈江河一人。
但今天陈家用‘半个月’来模糊的拒绝人家，很难保证萧正宽不狠下心来，硬把女儿给嫁出去。
“江河，萧正宽这人脑子直，不会转弯，他肯定觉得是爸妈故意推掉亲事的。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啊。”
“有理。”
“现在就去！别让萧家觉得你有钱了就瞧不上人家了。”
两人来到萧家，院门开着，萧正宽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见人来到，他也不起身，带着老大的不情愿：“干什么来的，我家门槛窄，别磕伤了你们的脚。”
“叔，今天你去家，是为了我和雨婷的婚事，我打心眼里高兴，我一直都很喜欢她。”
“喜欢？喜欢还说什么半个月，当我萧正宽的女儿嫁不出去么？”
“不是，有些话，我爸妈没好开口，现在我自己来说，因为我不想念大学了。”
萧正宽手中的衣服都停滞了，眼珠子也呆了。
他怪模怪样的发笑：“陈江河，你说什么屁话呢，不想念大学？”
“是，我跟我爸也是这么说的，你又提到了等大学毕业后再让我跟雨婷结婚，所以他才没开口。我想挣钱。”
老萧将衣服摔在木盆里，瞪着两眼：“没志气的东西！你还有良心么？你亲娘老子，还有你哥，这些年为了让你念书，那什么都豁得出去！供一个能念大学的人出来，那是全村的荣耀！你竟然说的出这种话来。”
“叔，我……”
“滚蛋！”
“叔——”
“滚滚滚！孬种！我真不知道雨婷看上你哪点，你要是不上大学，以后别踏我家门槛！我不找这丧气！”
王二牛理直气壮：“萧正宽，你做人也太板了吧，陈江河能挣钱，这不是出路么？”
“还好意思说出路，我看他是掉钱眼里去了！我告诉你们，上大学那是知识分子！能光宗耀祖的！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们萧家人还没有满身铜臭味，滚出去！”
“唉？难道你能保证你闺女要嫁的，就一定是大学生么？”
“滚蛋！”
萧正宽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朝门口丢去。
陈江河和王二牛一躲，棍子没砸到他们，但砸到了门外的来人。
“哎哟！发疯啊，谁踏马乱丢东西，砸了老子的脑袋。”
萧正宽迟疑着站起来，愤怒快速转为卑微和恐惧。
陈江河两兄弟回头一瞅，来人是邻村的赵老五。
赵老五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因为他老娘之前生了四个孩子，都患了病，三个都是阑尾炎，治不了等死。
这家伙巴结上了镇上一个开饭店的人，还是镇长家的亲戚，替人看场子的，手头有余钱。
今年上半年，萧正宽为了给老婆治病，找赵老五借了几十块钱，现在八成是来要账的。
这货梳着中分头，尾随的两个人也是一样，头发梳的像港台歌星似的。
三人推开陈江河和王二牛，进入院中。
赵老五一声吆喝：“喂！萧正宽，该还钱了吧。”
“哦……是该还了，一共三十块钱。”
“什么三十？不要利息啊？四十！”
“怎么还要利息。”
姓赵的过去就一脚踢翻了木盆：“马勒戈壁的，你借钱不给利息么？跟谁借不要利息啊？拿钱来！”
“我家里有二十块钱，能不能再容我几天。”
“二十？呸！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借钱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前天就是最后期限。我看你老婆是个瘫子，看你家可怜，所以多容了你两天，你现在跟我说这屁话？老不死的！”
他挥拳打去，正中萧正宽的右眼。
“爸！爸爸！”
萧雨婷在东屋的窗口喊着，房门锁了，她出不来。
赵老五眯眼一瞅：“哟，你闺女？模样还成啊，你个老不死的长的不怎么样，生出来的闺女还挺正，要不，让你闺女陪我一个月，我给你免去二十块钱？”
“唉！”
陈江河叫了一声。
老五和他两个跟班转过脸去。
“你在叫我？”
“不就四十块钱么，我给。”
“你给？我怎么不知道萧正宽还有阔亲戚啊。”
“那你别管，你要钱而已，谁给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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