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沐做出的决定，彻底将内部的争议公开化，既展现了民主作风，又将最终的压力抛给了省委。
同时，这也将罗秉忠等人逼到了墙角，毕竟他们敢在更公开的场合、面对更广泛的监督，坚持中止项目的理由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罗秉忠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东沐稳坐如山，他知道，这是一场政治豪赌。但他手中，除了孙海的口供，还有另一张刚刚收到的、关于罗秉忠与高盛强利益往来的初步线索……
常委会上的硝烟，暂时散去，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李东沐提出的“公开辩论、民主表决、上报省委”的三连招，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晋阳市委常委会上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位新任的年轻市委书记会选择用如此公开、甚至近乎激进的方式来回击内部的质疑。
罗秉忠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本能地想反对这个提议，因为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将他和他背后的人置于聚光灯下。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拒绝一个看似如此“民主”和“透明”的程序。
“罗秉忠无法做出表决，此时他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
其他几位原本附和罗秉忠的本地常委，此刻也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发声。他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看到无人提出反对意见，李东沐便进行了最后的决断。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由市委办和政府办共同牵头筹备听证会会议，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至于邀请名单和会议议程，由秉忠市长牵头拟定，报我最后审定。”
李东沐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散会后，罗秉忠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刻反锁了房门。他拿起加密电话，手指颤抖地拨通了高盛强的号码。
“他要把事情闹大，搞听证会，还要上报省委，我们们现在很被动！”
罗秉忠少见的语气慌乱。
电话那头的高盛强沉默了几秒钟，随即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公开辩论？好啊！那就让所有人都听听，他李东沐是怎么不顾民意，一意孤行的。”
“罗市长，你好歹在晋阳市深耕多年，怕什么？那些拿了钱的村民，那些被你安排进去代表，不就是干这个用的吗？”
罗秉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万一辩论失控，而且他说有70%的民意支持……”
罗秉忠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狗屁的70%，数据还不是人做出来的？”高盛强语气狠戾，此刻丝毫没有将对方视为市长。
“你听着，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把你的人都发动起来，找专家，找学者，找群众代表，在会上给我狠狠地批……”
“批他好大喜功、脱离实际、劳民伤财，一定要把水搅浑，就算最后省里还是支持他，也要让他脱层皮，搞得灰头土脸，让省里看看，他在晋阳是多么不得人心！”
高盛强近乎咆哮的在电话中嘶吼。
“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李东沐有什么把柄？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哪怕一点蛛丝马迹也行！”
面对高盛强毫不客气的指责，罗秉忠竟然没有半丝火气，和以往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市长完全像是两个人一般。
“查过了，干净得可怕。”
“卧槽，这怎么可能！”
停顿几秒钟后，高盛强叹了一口气：那就按计划行事，会上闹，会下也不能让他安生，我这边再给他加点料！”
通话结束，罗秉忠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仿佛坐在两条正在加速脱轨的列车上，一条是李东沐驾驶的，方向明确，动力强劲；另一条是高盛强驾驶的，疯狂且没有方向，只想拖着所有人同归于尽。而他，被夹在中间，无处可逃。
“怎么办？无论怎么走，等待我的都是万丈深渊……”
这边的情况，李东沐并不知晓，但是他并没有闲着，他很清楚仅仅依靠程序正义和公开辩论，并不足以确保胜利，他必须拥有更多能一锤定音的筹码。
当晚，李东沐再次与赵强碰了头，为下步工作定方向。
“孙海的口供虽然很重要，但目前还是孤证，而且年代久远，需要更多旁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下步，我们要重点查清两件事。一是当年红旗煤矿转让款的最终流向，特别是与高盛强及其关联公司的资金往来。二是查那个已经去世的原国资委张处长的直系亲属及其财产状况，我不相信他收的钱会人间蒸发。”
赵强点点头道：“李书记，外界都在传常委会上的事情，听证会召开在即，他们那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会不会在会上或者会外制造极端事件？比如煽动更大规模的群体事件，甚至……对您个人不利？”
李东沐目光沉静：“我们想到一起了，安保工作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特别是与会代表的安全和会议现场的秩序，绝对不能出乱子。”
“至于我个人……他们现在更想从政治上打击我，直接动手的风险太大，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们都做好防范准备吧。”
经历的越多，越明白在绝境面前，反扑的手段就越疯狂。
赵强离开后，李东沐又拨通了一个很少拨打的号码，联系上了省委办公厅的一位领导介绍的朋友，迂回地询问了省里对晋阳局势的看法，尤其是梁书记近期的态度。
对方隐晦地透露，梁书记对晋阳的情况很关注，但对李东沐这种将矛盾公开化的做法似乎有些看法，认为不够成熟，但是对某些人企图利用民意绑架决策的做法坚决表示了厌恶。
这个消息让李东沐更加确定，听证会必须开，而且必须开成功。他们要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和逻辑，赢得这场公开的较量，从而赢得省委的明确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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