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旁人看来，赵氏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历来想致人于死地的恶毒之人，都求一个干净利落，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的下毒，还没办成事就叫人发现了，也未免太拖沓了些，若这人不是个傻子，便是谨慎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凌霄霄猜测，赵氏是属于后者的。
若是下剧毒倒是干净，只是总要大剂量入口，从饮食上也总能查出端倪，谁过了手，谁有嫌疑，一目了然。
而赵氏的办法虽然慢了些，可若不仔仔细细反复猜想，再有契机循序发现，是断然不会露馅儿的。
若不是凌霄霄从前是卧底，有一身洞察推理的本事，再加上赵太医医术高明，想必定是要被蒙骗过去的，长乐届时必死无疑。
今日赵氏却借着这件事为自己找到了开脱之路。
若不是不想叫世子真的死，除了生母争宠，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只是赵氏忽略了一点，平昌王对于凌霄霄，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
赵氏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挑拨平昌王也怀疑凌霄霄，以凌霄霄那个动辄出走的脾气，定然不会低三下四地跟平昌王解释，只要平昌王怀疑，凌霄霄说不准受了委屈，又会卷铺盖一走了之，那赵氏就省了不少麻烦了。
可是平昌王听了赵氏的话，非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厌恶地看着她问：“你倒是会编排，做个医女当真可惜，合该送你去戏园子编排大戏。”
赵氏一向清高，听平昌王将自己与戏子作比较，不由觉得委屈又生气，可是又不敢顶撞平昌王，只好看着一言不发的凌霄霄发难：“难道妾身说错了？若妾身真有这个心思，何不做得干脆利落些，也免得现在这些麻烦。要不是这个原因，我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谁会这般利用世子吸引王爷的注意力。娘娘怎么不说话？可是无可辩驳？”
凌霄霄方才不开口，是想听听赵氏还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现在赵氏逼迫到这个份上，凌霄霄便不得不开口了。
即便王爷不相信，凌霄霄也不能由着小人污蔑自己。
“你说，我给世子下毒，是为了和你争宠？”凌霄霄边说边懒懒指了指一旁的茶杯，景念赶紧奉上了茶来。
赵氏看着慢吞吞喝茶的凌霄霄，以为她是没话说了，才这样问了一句废话。
“妾身方才说的不明白吗？否则还能是为了什么缘故？”
凌霄霄喝足了茶水，将被子递给景念，看向赵氏的眼神忽然变得讥讽了起来：“所谓争宠，无外乎是想争得比旁人多一分罢了。既然这般计较，不惜用孩子来争宠，不是王爷独宠他人，也是你我旗鼓相当了。那么敢问赵美人一句，王爷可曾独宠了你。罢了，本妃还一句问，王爷可曾给过你宠爱吗？”
赵氏瞪着凌霄霄，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不管平昌王与赵氏有什么夫妻之实，即便是有，阖府上下都知道，自从凌霄霄回来之后，平昌王就像是长在了乾辉殿里，再也没去别的院子，就算是偶尔去了，也是白天里去，略坐坐寒暄一番就走了。凌霄霄在这王府里，是实打实的独一份专宠。
而赵氏这头，凌霄霄回来之前，平昌王还常召她入乾元殿，为了治自己头疼的毛病。自打凌霄霄回来了，平昌王除了一次帮凌霄霄去要云琴和景念回来，再就是今日去问她要赵太医，除此之外再没进去过了。
若说凌霄霄与她争宠，凭谁也不会相信。
真的要争宠，凌霄霄还不如去找徐美人争。旁人不知道缘由，只看徐美人还是有一个孩子的，恩宠其不比一个无宠无子的赵美人多？
只是跟徐美人争，那也是争孩子，养得结实都争不过来，怎么又会给自己的孩子下毒呢？
若是这样，凌霄霄也未免蠢了些。
下毒能争一时之快，世子万一因为这次被毒害而伤了身子，今后病痛缠身，凌霄霄岂不是因小失大，只顾眼前了？
凌霄霄的聪慧在王府里有目共睹，没人相信她会这么蠢。
再者叫赵氏觉得没脸的事是因为，她和王爷还有凌霄霄都知道，王爷连她的边都没有碰过，别说什么恩宠了。赵氏还因想跟王爷有夫妻之实动过两次念头，都没有成功过。其中一次还被凌霄霄正撞见了。
不管凌霄霄今日是不是有意叫她难堪，赵氏都觉得凌霄霄是在用这件事骂她。
赵氏想了半天，横竖说不出个花来，不由肃了面孔道：“娘娘可别忘了与妾身的约定。”
赵氏很怕凌霄霄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把那天撞见的事说出来，那今日她即便能翻身，今后在王府里也没有脸面了，不由赶紧出言先提醒凌霄霄，自己还捏着凌霄霄的把柄。
凌霄霄听着赵氏的警告，不由笑了：“本妃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只是提醒你，本妃要争宠，也不会与你争，更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去争。世子是本妃生的，不要用你肮脏的想法企图污蔑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若你再敢扯本妃，本妃也不会吝啬与你撕破脸皮。”
凌霄霄看着赵氏逐渐露除恐惧的面目，又补了一句：“毕竟你现在想翻身出了王府去胡说八道，也是不能了。”
赵氏看着凌霄霄的眼睛，仿佛被摄住了，浑身不能动弹。
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痛快下手，被凌霄霄连捉了把柄句句抢白，否则今日还用得着受这个窝囊气？
过了良久，赵氏不再敢咬着凌霄霄不放，低头老实继续跟秀珠对峙。
她明白，现在除了为自己开脱，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凌霄霄这个人心明眼亮，嘴又厉害，她不是对手。若今日还懂什么心思企图把她拉下水，那便是自寻死路。
“你方才扯什么银票药方子的，我说了，那是你为了拉我垫背找的借口伪证罢了。若没有慧妃娘娘，那就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与你无冤无仇，还帮你为照顾世子出主意，可以算的上是有恩了。你就这般反咬一口回报我？还不快快认了！”
赵氏只觉得嬷嬷们经验老道十分可惜，若不然她现在用眼色，就能警告秀珠将嘴巴闭严实了。
只要让秀珠看到这个眼神，秀珠就能明白自己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便不得不将事情自己吞下去。
不过现在这样赵氏也不担心。
毕竟秀珠不傻，方才赵氏说自己对她“有恩”，有什么恩，她自己应该能听出来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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