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宋导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放学之后，方辰来到教学楼C栋，看到宋华正靠在他的黑色桑塔纳上抽烟。
看到方辰也没多说什么，开车门上车打着了火。
方辰坐到后排上：“宋导，什么事儿，去哪里？”
“理工附小。”宋华惜字如金。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朝阳路，理工附小就坐落在路的南端。
石市是华夏34个省会里最年轻的一个。特殊年代，因为原省会派系斗争激烈，社会面极为不稳定，省委省政府才决定迁往石市。
传说当时石市只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大街，几千口人，很寒酸。
但也如同一张白纸。
后来集中全省资源开发建设，规划的路面就又直又宽，动不动就双向八车道。
而其他省份的省会因为历史底蕴深厚，千百年来早就形成了固定的路网结构，怎么拓展怎么提升，也没办法突破原有格局。
这也是石市的后发优势。
只不过规划太超前了，两千年左右，路上的汽车很少，摩托车也不多，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所以宽阔的路上经常是空荡荡的，不可能出现堵车现象。
但此时的朝阳路，让方辰感到惊讶。
小三轮、自行车、摩托车，偶尔还有几辆轿车，整个路面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宋华小心翼翼的驾驶车辆向理工附小靠近。
越靠近，穿着学生服的孩子们越多，叽叽喳喳的洪流般从学校门口涌出。
有的高高兴兴跳上家长的自行车，顺着人流车流回家。
有的在校门口的小吃摊上闲逛，举着玉米棒子、烤红薯等。
有的在人行道上打闹，胸前红领巾飘摇。
更多的，成群结队的走向学校旁边的建筑里。
这些独门院落，或者三四层、五六层的楼房上，都挂着鲜明的招牌。
春华英语补习班、田雨绘画班、柔柔钢琴练习社，等等。
左右看一看，数一数，至少二十多个各类补习班、辅导班。
宋华回头对方辰说道：“理工附小多少学生，你知道吗？”
方辰摇摇头。
的确不知道，甚至这个学校名字也是刚刚上车前听宋华说的。
“六年制三十轨。每个班对外称五十人，其实远远不止。这一个学校总共有超过一万学生。”
“你知道有多少人上各类课外辅导机构吗？”宋华继续问。
方辰再次摇头。
宋华继续自答：“其中三分之一是上各种辅导班的，每年花费在一千到两千元，也就是说市场容量最低是四五百万。”
宋华：“那么知道整个石市的市场规模吗？”
方辰继续摇头。
宋华道：“而石市这样规模的小学有大概十多所，初中这样的规模也有十多所。其他小学校暂且不论，补习市场就有一个亿。但这只是现在，未来十年这个数值还得翻个四五番，甚至更多。
“这根据从哪儿来的？”宋华已经懒得问方辰了，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伸出三个指头：“三个方面，一是华夏根深蒂固的重视教育的传统。耕读传家吗。经济社会发展程度越高，人民群众日子越好过，就越重视教育。二是社会发展的固有规律。改开初期胆大聪敏就能发财的阶段依然过去，之后是智力经济时代。学历和知识才能致富。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明白。三是对比日韩得出的结果。为什么不对比欧美？因为社会文化属性不一样，日韩和我们同属于中华文化圈。他们的辅导产业产值就是我们的十倍还多。
“未来十年，仅仅石市课外教育就有十个亿的市场，请问全省有多少？全国有多少？
“而且，现在切入的时机也是再好不过，家长们都有了上辅导的思想，但社会上知名的教育机构还没有多少。凭借着我们师大的威名，等你们毕业就能垄断整个石市。之后，开拓全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华关于未来课外教育的发展趋势，在两千年左右，那绝对是具有先导性和洞察力的，方辰也知道后来的课外教育和宋华描述的很相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之前，尽管方辰也很清楚这是一个风口行业，但是缺乏直观的印象。
而现在，宋华把未来的宏图画卷通过详实的数据，徐徐展开在方辰眼前。
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可是，想一想现在的自己已经好几摊事儿，都分身乏术了，再从事教育行业，精力肯定跟不上。
更重要的是，对于挣钱，方辰并不是那么渴望，因为时机对了，就很简单。
比如到零八年购入比特币，一万块钱的投入就可以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几年后可能发生的悲剧，方辰更愿意当一条咸鱼。
即便现在所有的布局，中心也是物流。
所以，方辰问道：“宋导，既然你如此清楚教育前景，为什么不多拿点钱，或者自己干。”
宋华笑起来：“我堂堂师大学校教授，下海跟那些连高中可能都没上完的人争市场，不丢人吗？”
这句话虽然很荒谬，挣钱而已，丢什么人。
但方辰却觉得这就是宋华的知心话。
因为老爸方学文就是这样的。
开大车搞运输不挣钱吗？
为什么要做司机和公司企业之间的中介？
以至于后来中介不挣钱了，也不愿意回头开车。
无他，就是因为无聊的自尊。
面子，是华夏社会人际关系的精华，也是糟粕。
它既是激励人上进的动力，又是吹牛文化的源头。
方辰继续问：“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合作？就偏偏瞄上我了？”
宋华笑道：“还有谁呢？即便是张琳，也是我硬拉过来的，大概率明年三四月份她就会退股。另外，找你，也是郭丽霞的强烈建议。”
方辰想：就知道是她，肯定是她啊。
宋华拍拍肩膀：“郭丽霞很信赖你，觉得有你在，心里踏实。而郭丽霞，也是我初定的公司领头人，她的意见我要听。”
方辰挠挠头：“宋导，你和郭丽霞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华抽了口烟，又吐出来，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话说得干净利落，只是怎么就觉得不可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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