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洪流没有阵型,却比任何严整的军阵更可怕。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攻击,它们的愤怒就是毁灭的燃料,它们的诡异使得任何基于常识的防御都显得苍白可笑。它们浩浩荡荡,用千万种扭曲的形态,共同演绎着这片漆黑山脉最深处、最暴烈的意志——将所有闯入者、所有试图维持“秩序”的存在,彻底撕碎、溶解,归于与它们一样的、永恒的混乱与狂怒之中。它们不是兽群,是移动的天灾,是具象化的、山脉本身的盛怒。
看着来势汹汹的兽群,赵尘面色一沉,他已经看到了为首的那只虎型兽目露凶光,目的很清楚就是他们。
“准备吧各位,我们必须突围出去。”
风明杨默默退到众人之间,与徐不凡站在一起,他二人是众人能够在这里行动的保障,他们要做的就是保存实力,维持现状。
“来吧。”
赵尘沉声说道。
当那扭曲的血肉与法则洪流撞上这七道身影时,毁灭的狂想曲,被强行切换成了镇魂的乐章。
张凡最先踏前一步。他并未掐诀,只是双目之中,先天八卦的虚影流转不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古字如星辰般亮起,瞬间烙印于虚空。“定。”一字轻吐,非关音律,而是法则的敕令。以他为中心,半径百丈内疯狂闪烁的光线、紊乱的重力、躁动的能量流,如同被无形巨手抚平的绸缎,骤然凝固、归序。汹涌而至的兽群前锋,那几头沥青巨熊喷吐的黑暗闪电球,在进入八卦领域的瞬间,仿佛撞上一堵透明的、绝对理性的墙壁,能量结构被解析、拆散,还原为最基本的阴阳二气,悄无声息地湮灭。八卦领域之内,混乱止息,唯有最纯粹的“理”在运转。
几乎是同时,白小洛的身形翩然悬浮而起,周身缭绕起九天清光。那光并非照耀,而是带着涤荡万物的凛冽与高渺。她素手轻挥,清光如瀑,扫过侧翼岩壁上那些虚实闪烁的多足阴影。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声音被八卦领域过滤了大半),它们赖以生存的空间闪烁能力,在更高阶的“天界秩序”清光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固化,最终凝成一团团僵硬的、不断剥落的黑暗碎片,坠入下方兽群。
“吵死了。”赵尘咧了咧嘴,他甚至没有动用那开天辟地的“力”,仅仅是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并非踩在地面,而是踩在了整片区域的“存在”根基之上。以他落足点为中心,一圈纯粹由“力量”概念构成的冲击波呈球形悍然爆发。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只有最直观的“粉碎”。前方扇形区域内,无论是由翻滚碎石组成的岩蛇,还是甲壳上浮现人脸的巨蝎,亦或是其他奇形怪状的怪物,在这无可抗拒、代表“开辟”之始的原初伟力面前,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身躯连同周围紊乱的法则一起,被硬生生“压”成了最细微的、毫无生命迹象的原始物质尘埃,簌簌落下。小道前方,为之一空。
“生机…被如此滥用与扭曲,何其可悲。”郑源叹息般低语,手中并无农具,只虚握着一团温润的、蕴含无尽生命源力的青光。他屈指一弹,青光没入被赵尘清空却又被后方兽群污血浸染的地面。下一刻,异象陡生——焦黑板结的土壤剧烈翻涌,无数粗大坚韧、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翠绿藤蔓破土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净化与转化。藤蔓如有灵性,主动缠绕上那些散发着腐烂与瘴气气息的怪物,如饥渴的根须,疯狂汲取、转化它们体内扭曲的生命力与毒素。腐烂巨狼喷出的熔岩瘴气,被藤蔓吸收后,反而在藤尖开出炽白的小花;滴落腐蚀液的结晶簇,被藤蔓包裹,迅速失去活性,化为无害的灰白石膏。他以神农之力,行逆转生死、调和剧毒之功,将兽群致命的攻击,化作了滋养秩序一方的养料。
“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名’的亵渎。”仓桑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指尖凌空虚划,一个个古老而复杂的金色文字浮现,并非已知的任何字体,而是直指事物本质的“真名”。每一个文字飞出,便精准烙印在一头较为强大或诡异的怪物身上。被烙印的怪物,动作瞬间僵硬,它们那混乱、复合的“存在概念”,在“真名”的强制定义与解析下,开始从内部崩解——血肉是血肉,能量是能量,混乱是混乱,再无法维持那扭曲而强大的统一形态。一头正在融合附近碎肉膨胀的怪物,被一个“析”字印中,轰然炸开,却不再形成黑雾,而是分崩离析成普通的血肉碎块和逸散的能量。仓颉之力,言出法随,正名以破虚妄。
欧阳克的身影在兽群中时隐时现,快得留下无数真假难辨的残影。洛基的欺诈与诡计之力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他并未直接攻击,而是不断制造“错误”与“骗局”:一头巨熊的全力一击,莫名其妙落在了旁边同伴的身上;数只飞行怪物的磷火弹道,在出手瞬间被悄然扭曲,反噬己阵;更有一片区域的兽群,突然陷入内讧,疯狂攻击彼此,因为它们眼中看到的“敌人”,早已被替换成了队友的模样。他如同一个优雅而恶毒的指挥家,在狂怒的乐章中,悄然插入不谐的音符,让毁灭的洪流自我消耗,乱作一团。
最后出手的是李昭昭。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刹那间,以她为原点,一种绝对的“旱”之法则蔓延开来。那不是炎热,而是“水分”与“生机”被彻底抽离、否定的“绝域”。空气中残存的水分子瞬间消失,连郑源催生的部分翠绿藤蔓都迅速灰白、脆化。而冲入这片绝域的兽群,遭遇了比烈火焚烧更可怕的命运——它们的躯体,无论是血肉、甲壳、还是能量构成,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润泽”,急速干枯、龟裂、风化,最终化作一蓬蓬毫无分量的苍白灰烬,被不存在的风吹散。旱魃之力,所过之处,万物成灰,绝灭一切湿生与流动的可能。
七人并未站在一起,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可撼动的法则闭环:张凡定序,白小洛涤邪,赵尘碎形,郑源化毒,仓桑正名,欧阳克乱心,李昭昭绝灭。那浩浩荡荡、仿佛能淹没一切的扭曲兽群,撞上这七种代表了不同至高法则的力量,如同怒潮拍击亘古礁岩,除了自身粉身碎骨,激荡起混乱而凄艳的死亡浪花,竟不能撼动其分毫。他们的强大,不在于蛮力,而在于各自所代表的“道”的绝对性与完成度,是行走于人间的、活着的法则本身,对这片混乱山脉发起的、降维打击般的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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