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林小满的登山靴碾过老城区巷弄的青石板,鞋跟沾着的露水在石板上洇出细小的圆点。她背着的军绿色帆布包侧袋里,装着支银灰色的采样管,管身刻着精密的刻度,最小单位是0.1毫升——这是她托人从德国定制的,说“气味比水更娇贵,得用最细的尺子量”。包的主袋里,十几个透明玻璃瓶裹在深蓝色的绒布里,碰撞时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串被封印的风铃。
“小满丫头,酱缸都给你晒透了!”巷尾酱园的李爷爷正用竹竿挑起盖在酱缸上的竹篾,晨光透过篾条的缝隙,在黑红色的酱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酱缸沿结着层暗红的酱垢,是几十年积累的“包浆”,用手指刮一点尝尝,咸香里带着阳光晒透的醇厚。
林小满放下帆布包,先从侧袋里掏出个黄铜色的温湿度计,放在酱缸旁的青石台上。指针在25℃、60%湿度处稳定下来,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今日宜采头道酱,温度湿度皆合古法。”笔记本的封面上,“气味档案库”五个烫金大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是去年从张奶奶记忆里“打捞”出来的,叶脉像张细密的网,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清甜。
一、酱缸里的光阴褶皱
李爷爷的酱园藏在两栋灰砖楼之间,五口老陶缸并排立在院子里,缸身上印着模糊的“光绪年制”字样。最西边的那口缸就是今天的目标,缸口飘着块粗麻布,掀开时,一股厚重的咸香扑面而来,像被阳光晒了半世纪的老木头,混着黄豆发酵后的微苦,尾调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甜——那是四十天日晒夜露才酿出的“回甘”。
“你奶奶在时,总说这酱得‘晒够三秋阳,吸足五更露’。”李爷爷蹲在缸边,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动,酱体黏稠得能拉出细丝,“她走的那年,这缸酱刚晒到第二十九天,我守着它续了十一天,晒出来的味儿,竟和她在时一个样。”
林小满戴上白色的棉质手套,指尖捏着采样管的活塞端,手臂保持着与缸口三十度的夹角——这个角度能避开缸壁的陶土气味,采到最纯正的酱心香气。“李爷爷,您看这泡沫。”她指着酱面泛起的细密气泡,“这是黄豆还在‘呼吸’呢,说明发酵刚好到火候。”
采样管缓缓按下,透明的气体顺着管壁爬升,在管颈处形成道极淡的雾霭。林小满迅速旋紧橡胶塞,从包里拿出卷银色的锡箔纸,将瓶身仔细包裹——“隔绝光线才能让气味睡个安稳觉”,这是她记在笔记本扉页的第一句话。标签是她亲手写的,用的是防水的黑色马克笔:“老城区酱园·头道酱·2024.5.12·第四十天·伴生记忆:李奶奶的粗布围裙、灶台的烟火气”。
“丫头,你这鼻子是真灵。”李爷爷看着她将采样瓶放进保温箱,里面铺着层米白色的蚕茧纸,“上次你说这酱里有‘柴火味’,还真没说错——我家灶膛烧的是老槐树,你奶奶总说‘槐火酱才香’。”
林小满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巴掌大的研钵,里面放着几片晒干的槐树叶。“我上周去后山采的,”她将树叶研成碎末,倒进个小玻璃瓶,“加进一点刚才的酱味里,您闻闻像不像奶奶做饭时的味道?”
混合后的气味刚一散开,李爷爷的眼睛就红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瓶身,像在触摸易碎的时光:“像……太像了……她总在灶前蒸酱,槐树叶飘进锅里,她也不捡,说‘添点香’……”
二、槐花里的课本与笑声
下午两点,养老院三楼的走廊飘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老人身上的爽身粉气息。林小满在护士站登记时,瞥见墙上的日历——五月十六,离槐花盛开还有整整一年。但三楼靠窗的张奶奶,已经在轮椅上念叨了三个月“槐花……”。
“张奶奶今天又把粥洒在衣襟上了。”护工小陈推着轮椅过来,张奶奶的银头发沾着点米汤,眼神像蒙着层雾的玻璃窗。“她总说粥里该有槐花味,可我们买了槐花蜜、槐花酱,她都摇头,说‘不是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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