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盯着屏幕里的小周,又看看真实的小周,忽然笑了,皱纹里盛着阳光,像揉碎了的金箔:“真神了……跟做梦似的。我年轻时候,想我家老头子了,只能对着照片看,哪敢想能隔着千里说话。”她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响,像是在为这神奇的时代鼓掌。
中午休息时,活动室里的藤椅空了大半,只剩几个老人在互相请教。李大爷正拿着手机给张阿姨演示人脸识别,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嘴里还念叨着“你看你看,就这样,笑一笑就行,比你家猫咪机灵多了”;张阿姨则拿着手机,对着窗台上的菊花拍个不停,说“要给孙女发过去,让她瞧瞧家里的菊花开得多旺”。
小周坐在长桌旁,翻着她的笔记本。本子的封面是浅蓝色的,边角已经卷了角,上面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今天张阿姨的猫咪手机壳摔了个小缺口”。翻开内页,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备注:
- 李大爷:记不住图标,用贴纸区分(篮球明星旁边贴“人脸”贴纸);
- 张阿姨:喜欢发语音,怕打扰别人,教她调静音模式,震动强度调最大;
- 陈奶奶:新学,从基础教起,她眼神不好,字体调最大,背景用黑色;
- 王爷爷:总把“步行”模式认成“开车”,找了张简笔画贴在手机背面,画着个拄拐杖的老人慢慢走……
每页的角落都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是她自己画的,有的缺了颗牙,有的眯着眼,像极了活动室里的老人们。
“你这本子比教科书还详细。”我拿起本子翻看,纸页边缘已经卷了角,能摸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笔触——那是她写得太用力,笔尖划破了纸。
“没办法,老人们记性跟小孩似的,得‘因材施教’。”小周端起窗台上的搪瓷缸,喝了口菊花茶,杯底的冰糖还沉着几粒,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甜味,“有次教王爷爷用地图导航,他非要把‘步行’模式认成‘开车’,说‘我这老腿哪能跟汽车比’,后来我找了张步行的简笔画贴在他手机背面,画里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稳稳的,他才记住。”
她忽然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你看这个。”照片里,李大爷举着手机,正给邻居展示医保凭证,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嘴角的皱纹里都塞着得意。“这是他儿子昨天发我的,说老爷子现在天天帮社区的老人挂号,成就感着呢。昨天还跟社区主任说,要给我送面锦旗,写‘数字先锋’,逗得大家直笑。”
下午的课程是“手机拍照技巧”。小周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拍花要蹲低点,把天空当背景,这样花瓣看着透亮;拍人要离远点,不然脸会变形——就像咱们拍全家福,得站远点才能把所有人都装进去,对吧?”
老人们举着手机,对着窗台上的菊花一阵拍,快门声此起彼伏,像在奏乐。李大爷的手机镜头总是歪的,拍出来的菊花像被风吹得倒向一边,他却拍得乐此不疲,说“这样才像真的,哪有花儿总站得笔直的”;张阿姨拍的时候,总爱把猫咪手机壳也凑进镜头,说“让孙女看看,猫咪也在陪花儿呢”。
张阿姨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张拍得歪歪扭扭的菊花照,花瓣糊了一半,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小周你看,我这张怎么样?我想发给孙女,让她知道家里的菊花开了,等她放假回来赏菊。”
“好看!”小周凑近屏幕,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放大花瓣清晰的部分,“您看,这样裁一下,把旁边的杯子去掉,是不是更清楚了?您孙女肯定能看出这花儿多精神。”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生怕用力过猛会碰碎了老人的心意。
夕阳西下时,活动室的百叶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双伸展的手臂。老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有的在回看今天拍的照片,有的在练习刚学会的操作。陈奶奶走在最后,手里攥着手机,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那是她年轻时哄孩子的歌谣。
小周收拾着平板电脑,忽然回头冲我笑,眼角的光斑随着她的动作跳动:“你看,他们不是学不会,只是需要点时间,一点耐心。就像李大爷贴在手机上的贴纸,张阿姨手机壳上的缺口,陈奶奶拐杖敲出的节奏,都是他们在数字世界里踩出的脚印,慢是慢了点,却每一步都扎实。”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下,关掉了教学界面,露出壁纸——那是张她和老人们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像个孩子,李大爷举着手机挡了半张脸,张阿姨的猫咪手机壳在照片边缘露出个小角,陈奶奶的拐杖尖正好戳在“2023”的年份上。
活动室的木门在身后关上,留下淡淡的菊花香。我忽然明白,小周的工作,从来不是教老人用手机,而是帮他们在飞速旋转的时代里,接住那些从指缝溜走的温暖。她的指尖有温度,能准确地落在老人们最需要的地方,像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稳稳地、暖暖地,照亮每一道蹒跚却坚定的脚印。
那些光斑,那些划痕,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终究会在时光里酿成最醇厚的茶,就像张阿姨泡在搪瓷缸里的杭白菊,初尝时淡淡的,回味却甘甜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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