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副总理的批示
下午五点十分,体改委的“初步意见”送到了。
很简短,就两句话:“报告涉及内容属我委主管范围,建议按正常程序转我委研处。另,报告中部分观点有待商榷,建议谨慎采用。”
典型的官僚语言——不肯定,不否定,先把管辖权抓在手里。
张明看完,笑了笑,把这份意见附在报告后面,然后在处理单上加了一句:
“体改委建议转该委研处,但考虑报告属直报件,且内容涉及当前改革关键问题,建议仍按直报程序处理。妥否,请局领导审定。”
五点半,报告送到二局局长桌上。
局长看了十分钟,批了两个字:“同意。”
六点整,红色文件夹被送入中南海。
1月25日,周三上午。
分管经济工作的副总理办公室。秘书将文件夹放在办公桌左侧——这是“待阅”文件的位置。按照排序,这份报告前面还有七份文件。
但下午两点,副总理刚开完一个会议回来,目光扫过文件堆,突然问:“发展研究中心是不是报了份价格改革的建议?”
“是的,昨天送到的。”秘书回答。
“拿给我看看。”
文件夹被抽出,打开。副总理戴上眼镜,开始阅读。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翻页的沙沙声。秘书注意到,副总理看得很仔细,在某些段落停留很久,还用铅笔在页边做了标记。
看到第五页时,副总理突然问:“这个肖向东,是不是就是前两年在清华搞青年论坛的那个?”
“应该是。他原先是清华教师,后来借调到发展研究中心。”
“哦。”副总理继续往下看。
二十分钟后,他放下报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写得不错。”他说了四个字。
然后拿起铅笔,在报告第一页的空白处,开始批示。
秘书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苍劲有力的字迹一行行出现:
“此报告所提十条建议,切中当前价格改革之关键。请体改委、计委、财政部、商业部负责同志研阅。”
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特别是第一、三、五、七、十条,可在近期工作中考虑吸纳。建议体改委牵头,组织一次专题讨论。”
最后是签名和日期。
批示完成。副总理把报告递还给秘书:“加急处理,今天下班前送到相关部委。”
“是。”
秘书退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走廊里很安静,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知道这份批示的分量——“切中关键”、“考虑吸纳”、“组织专题讨论”,这三个短语,在副总理的批示语汇里,属于最高评价级别。
发展研究中心那个叫肖向东的年轻人,要出头了。
六、余波与回响
消息传回发展研究中心,是下午四点。
刘主任亲自到肖向东办公室,手里拿着报告的复印件,首页上副总理的批示清晰可见。
“向东,你做到了。”刘主任的声音有些激动,“副总理批示了,而且是肯定性批示!”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围了过来,传阅着那份复印件。惊叹声、祝贺声此起彼伏。
肖向东接过复印件,看着那些熟悉的字句和陌生的批示,手竟然有些抖。不是激动,而是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像是长途跋涉后终于看到目的地,又像是扛着重担走了太久,突然有人说了句“歇歇吧”。
“中心决定给你记功。”刘主任拍拍他的肩,“还有,副总理批示要求体改委组织专题讨论。委里刚才来电话,邀请你作为专家参加。”
“什么时候?”
“下周。”刘主任压低声音,“郑卫国也会参加。向东,会上可能……不会太平。”
“我知道。”肖向东平静地说,“该说的话,我还是会说。”
晚上,肖向东给方文敏打了电话。
“批示看到了?”他问。
“看到了。”方文敏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委里都传开了。郑卫国下午脸色很难看,但还得负责筹备专题讨论会。向东,你这下……”
“这下更得小心了。”肖向东打断她,“文敏,帮我个忙——把报告里引用的所有数据,重新核对一遍,一个都不能错。还有,准备一份更详细的说明材料,每条建议都要有至少三个案例支撑。”
“你要在讨论会上用?”
“对。”肖向东望向窗外,长安街的华灯次第亮起,“既然上了这个台,就要唱好这出戏。”
挂断电话后,肖向东从抽屉里取出那本《自然辩证法通讯》,翻到第47页。他在自己上次写的那段话下面,又添了一行:
“1989年1月25日。报告获批示,路更宽,责更重。改革之言,既出则无悔。唯以更严谨、更扎实、更负责的态度,继续前行。”
刚放下笔,电话又响了。是深圳的李卫国。
“向东!听说你的报告直通中央了?副总理都批示了?”李卫国的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听筒,“牛!真牛!这下咱们说话有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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