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班”的消息很快在连队传开。反应不一。大多数老职工觉得“有那功夫不如歇着”，不少知青也兴趣缺缺。但王海柱第一个报了名，憨笑着说“学学算账也好”。也有几个平时沉默寡言、但干活认真的知青和本地青年，犹犹豫豫地报了名。赵大刚听到消息后，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公开反对，只是私下里阴阳怪气地说“又开始搞新花样了”。
第一次开班，来了七八个人，把狭小的隔间挤得满满当当。肖向东主讲，李卫国辅助，陈思北则负责操作一些简单的实物演示（比如用木棍和绳子演示勾股定理测距）。内容极其简单，就是整数小数四则运算在工分计算、面积丈量里的应用。
讲课的肖向东，语气平和，耐心十足，完全是一个热心奉献的知青形象。只有李卫国和陈思北知道，他讲解那些最简单概念时，眼中偶尔闪过的光芒，背后是远超这个层面的思维架构。
课间休息时，王海柱挠着头问：“肖老师，这算出来亩产，跟实际老对不上，咋回事？”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肥力不一样，地劲不同啊！”
肖向东顺势引导：“所以，计算是基础，但还要考虑很多实际变量，这就是‘理论联系实际’。比如，我们可以把地块按肥力分成上中下三等，分别估算，再综合……”
讨论变得热烈起来，虽然话题琐碎，但充满了朴素的实践智慧。肖向东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一句引导思考的话。
隔间的窗户敞开着，灯光和人声透出去。路过的职工好奇地张望一下，又走开了。赵大刚也曾在远处驻足片刻，最终没进来，转身走了。
地窖里，陈思北画着新的树状图，这次是关于“不同教学对象的知识接受路径分析”。李卫国则整理着讲课中暴露出的大家普遍薄弱的基础点，思考如何用更生动的例子讲解。
公开的“栈道”开始修筑，虽然简陋，却有效地分散了注意力，提供了掩护。而隐秘的“陈仓”——地窖里真正的深度学习，在公开活动的映衬下，反而更安全了。
孙晓芸没有来听课。但她更新了一期宣传栏，其中一小块内容，标题是《知识用于实践，青年焕发活力——记我连业余学习小组》，内容写得四平八稳，但毕竟是一种默许的正面宣传。
肖向东知道，与赵大刚的暗处较量，远未结束。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更稳固的阵地，和一层更厚的保护色。齿轮的阴影仍在，但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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