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却被城市边缘燃起的几处火光撕开猩红的口子。
城西，乱了。
陈天豪死在自家别墅浴缸里的消息，像一颗投入粪坑的巨石，溅起滔天的恶臭与混乱。他手下那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作威作福的所谓“核心”，朱老板、孙先生之流，跑的跑，藏的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瓜分起老大的遗产，互相之间龇牙咧嘴，剑拔弩张。
树还没倒，猢狲已散。
而更多依附豪哥这棵大树生存的中下层混混，则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迷茫。天，塌了。
“夜巴黎”酒吧，顶层原本属于疯狗的办公室，如今已是“红字头”的临时指挥中心。烟雾缭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硝烟味。
刘志涛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标枪，望着远处隐约传来骚动和火光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封般的冷静。
“涛哥，豪哥的地盘现在就是一锅滚油，谁伸手谁烫伤！”坦克摩拳擦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兄弟们都快按捺不住了！”
阿强则更谨慎些，看着桌上摊开的手绘地图，上面标记着豪哥旗下最重要的几个场子和据点：“涛哥，肥膘那边的人已经在‘金煌’KTV外面转悠了，东城的‘和盛’也派了人过来探风。咱们要是动手慢了，汤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
刘志涛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屋内核心的几人——沉稳的阿强，悍勇的坦克，眼神闪烁但此刻满是亢奋的猴子，以及刚刚投诚、面色还有些复杂的阿豹。
“喝汤？”刘志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打下了陈天豪，不是为了喝他剩下的馊水。”
他走到桌前，手指“笃”地一声，重重戳在地图上原本标记为“豪哥总部”的“皇朝夜总会”。
“从现在起，这里，还有所有曾经姓陈的地方，都得改姓‘红’！”
“行动。”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个字，却像出鞘的军令，瞬间点燃了整个房间。
“坦克！”刘志涛目光第一个落在猛将身上。
“在！”坦克猛地站直，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饿虎。
“你带一队兄弟，去扫‘金碧辉煌’洗浴中心和旁边的两家地下赌档。”刘志涛语速极快，指令清晰，“那里是陈天豪最赚钱，也是他手下那几个老痞子扎得最深的地方。肯定会有人不服，会反抗。”
他盯着坦克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遇到拦路的，手脚干净点。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豪哥的时代，过去了。谁敢伸手，就把他爪子剁了！”
“明白！”坦克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毕露，转身就往外走，带起一阵风，“妈的，早就想砸了那破地方！”
“阿豹。”刘志涛看向阿豹。
阿豹上前一步，神态恭敬：“涛哥。”
“你熟悉豪哥旧部的不少人。带上几个人，去‘物流公司’和那几个货运码头。”刘志涛的策略明显不同，“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告诉他们，愿意跟着我小红宝吃饭的，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待遇照旧，规矩按‘红字头’的来。要是念着旧主，想走的，我们不拦，但得把不该拿的东西留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一分：“重点是那几个管事的，摸清楚他们的态度。冥顽不灵的，记下来。”
这是软刀子，分化瓦解。阿豹心领神会，重重点头：“涛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猴子和阿强。”刘志涛最后看向这两人，“你们跟我，去‘皇朝’。”
他的目光落在猴子身上：“你脑子活，带上两个机灵的兄弟，想办法找到朱老棍和孙瘸子藏账本和现金的地方。阿强，你带剩下的人，接管‘皇朝’的安保，清点资产，控制所有财务往来。一只苍蝇也不准随便飞出去。”
“是！”猴子和阿强同时应声。
命令下达，如臂使指。整个“红字头”这台刚刚经过血火淬炼的机器，瞬间高效地运转起来。
刘志涛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楼下，几辆面包车已经发动，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街边，点燃了一支烟。
橙红色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复仇的快感，在确认陈天豪断气的那一刻，确实如同烈酒般冲上过头。但此刻，那点眩晕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以及……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开始压在肩上。
那是权力，也是责任。
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掠过街道尽头那闪烁的霓虹，那里曾经是陈天豪耀武扬威的象征。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城西这片天，换了。
但这片新天之下，是暗流涌动，是群狼环伺。肥膘，东城的和盛，还有更多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盯着这块刚刚空出来的肥肉。
“红字头”这面旗，刚立起来，就迎来了最大的风。
他掐灭烟头，用脚碾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开车，去皇朝。”
车子猛地窜出，融入夜色。车窗外，城市的光影飞速倒退，如同逝去的过往。而前方，是未知的征途，是用血与火铺就的，通往真正枭雄宝座的道路。
今夜，城西无眠。而“小红宝”这个名字，将伴随着恐惧与敬畏，彻底刻进每一个江湖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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