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荒原上每一寸枯黄的草芥,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篝火旁,陈九陵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冷汗密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万丈深渊中挣扎爬出。
那场梦太过真实,冰湖的寒气似乎还萦绕在指尖,苏绾失望的眼神,自己纵身一跃时的解脱与决绝,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只到手腕的诡异黑线,此刻竟如狰狞的毒蛇,蜿蜒爬过了他的肩头,直逼脖颈大动脉!
更恐怖的是,那黑线汇聚处的皮肤之下,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正在缓缓蠕动,翕张着嘴,竟在无声地模仿着他此刻惊骇的表情!
“别……别让它进去!”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打断了死寂。
小哑巴不知何时醒了,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死死抱住他那条诡异的左臂,瘦弱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温热的泪水滚滚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袖,“真正的你……还在里面……求你,别让他出来!”
另一边,被惊醒的老瘸子脸色煞白,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行囊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牛皮笔记,手指颤抖着,借着火光一页页地翻找,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他停在某一页,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找到了……古墓派秘闻……‘替命蛊’……笔记上说,此蛊以宿主执念与怨气为食,一旦成型,便会分裂魂魄,化出分身……最终,‘双魂争躯’……要么,你在它彻底成形前杀了它,要么……它吃了你的魂,取而代之!”
老瘸子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陈九陵看着手臂下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杀了它?
怎么杀?
杀了这个由自己魂魄和执念孕育出来的怪物,是不是也等于杀了部分的自己?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三人沉默地穿行在荒原上,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当一座废弃驿站的残垣断壁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陈九陵的脚步猛然一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驿站前,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同样披着一件饱经风霜的旧风衣,手里同样提着一把断裂的长剑,就连迎风而立时,衣角被吹起的弧度,都与陈九陵别无二致。
仿佛镜中倒影,挣脱了束缚,来到了现实。
老瘸子和小哑巴也发现了那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在三人的注视下,那道身影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风吹过,露出一张脸——一张与陈九陵完全相同,找不出一丝一毫差别的脸。
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冰冷,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试了三年,才从你的执念里,重新长出手脚。”那个“陈九陵”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现在,这身皮囊,该换我来穿了。”
话音未落,他动了!
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手中那把同样的断剑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啸,直刺陈九陵的咽喉!
剑势凌厉狠绝,起手式竟是大楚军中最精锐的绝学——“八百破敌式”!
陈九陵仓促间横剑格挡,双剑相撞,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八百破敌式”是他压箱底的杀招,除了军中生死兄弟,无人知晓,这个怪物怎么会?!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不仅会他的武功,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熟悉他每一个战斗的习惯,每一次呼吸的节奏!
他刚想变招,对方的剑锋已经预判了他的动作,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时间,他竟被一个“自己”,打得束手束脚,险象环生!
“他在学你!”老瘸子在远处焦急地大喊,“你越是打,他就越像你,甚至比你更懂得如何杀了你自己!”
就在陈九陵被逼入绝境之时,小哑巴的尖叫声撕裂了风声:“左边!他的心跳……是反的!声音是从右胸传来的!”
心跳是反的?!
电光石火间,陈九陵福至心灵,瞬间领悟!
真人身躯,气血顺行,心居左。
而这蛊物所造的躯体,不过是能量的聚合体,其核心的能量流转,必然与常人相逆!
念头通达,杀机顿生!
陈九陵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左肩微沉,似乎要故技重施,从侧翼突围。
那复制体果然上当,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汇聚全身力道,一剑猛刺向陈九陵的空门!
就是现在!
陈九陵不退反进,身形骤然矮下,施展出独门身法“影踪步意”,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贴地滑行,瞬间绕到复制体的背后。
他手中的断剑没有丝毫犹豫,循着那反向的心跳声,从右侧后心,狠狠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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