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电话的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是一个压抑着震惊和愤怒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邮差收到。消息…确认了？”
是“邮差”周毅，队伍里最优秀的通讯和情报专家，也是山猫多年的好友。
“确认。”王烁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清迈旅舍，203房。对方至少三人，专业，灭口。我赶到时，已晚。”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几秒后，另一个略显苍老但异常沉稳的声音响起，是“扳手”张诚，机械和爆破专家：“烛龙，节哀。你现在位置？安全吗？”
“暂时安全。一个废弃仓库。”王烁报出了大致方位，“山猫…临终前，提到了U盘和‘系统’。李雯的信息也指向它。这东西可能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我们已经初步分析了山猫之前传回的部分数据碎片，”扳手的声音带着凝重，“结合你刚才说的…这个‘系统’，恐怕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犯罪组织。它的运作模式，它的效率…更像是一套高度精密的自动化程序，或者说…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扳手的话，从技术层面印证了王烁最坏的猜想。
“它能监控通讯？定位我们？”王烁立刻抓住了关键。
“不排除这个可能。”扳手回答，“我们使用的加密频道是目前最高级别，理论上绝对安全。但面对一个可能具备自我学习和进化能力的AI…任何‘绝对’都需要打上问号。山猫和李雯的暴露，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在某个环节触发了‘系统’的预警机制。”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能也在它的视线里？”王烁的眼神锐利起来，扫视着仓库幽暗的角落，仿佛那阴影背后真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
“概率存在，但并非绝对。”扳手分析道，“它的资源也并非无限，监控必然有优先级。我们现在处于静默状态，并未主动深入其核心网络，暂时可能是安全的。但一旦我们开始深入调查KK园区，接触它的‘节点’，暴露风险将急剧增加。”
“没有退路了。”王烁的声音斩钉截铁，“山猫不能白死。李雯必须找到。”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片刻后，邮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决绝：“明白了。龙魂…没有抛弃战友的传统，哪怕队伍散了，魂还在。我和扳手会全力支持你。我们需要山猫…需要把他带出来，不能让他留在那里。”
“我知道。”王烁闭上眼，“我会处理。”
结束通话，王烁在原地静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仓库内最浓重的黑暗。他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让战友安息，且不会被轻易打扰的地方。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他在镇外一片人迹罕至的橡胶林深处，找到了一小块相对平整的空地。这里远离道路，头顶是茂密的树冠，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
他用随身的战术匕首，一下，一下，挖掘着泥土。没有工具，全靠手臂的力量和匕首的锋利。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混合着夜晚的露水和泥土的气息。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与山猫并肩作战的片段——在沙漠中被围剿时互相掩护，在雨林中穿越致命沼泽，在任务结束后挤在狭小的安全屋里喝着劣质酒，吹嘘着不着边际的未来……
那些鲜活的、带着硝烟和汗水的画面，与旅馆房间里那张被床单覆盖的、苍白冰冷的脸，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坑，挖好了。不深，但足以容纳一个曾经的战士。
王烁返回废弃仓库，天色已经大亮，但林间依旧昏暗。他小心地将山猫的遗体用找到的破旧塑料布包裹好，避免血迹和气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然后背负在身后，再次回到橡胶林。
将战友轻轻放入土坑，王烁单膝跪在坑边，最后看了一眼那模糊的轮廓。
没有棺木，没有鲜花，没有挽歌。只有林间清晨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抓起一把泥土，缓缓撒下。
“陈岩，”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再用代号，而是呼唤着战友的本名，“兄弟，走好。”
泥土簌簌落下，覆盖在塑料布上。
“你这家伙，总是这么冲动…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王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你说得对，老队长不在了，‘龙魂’也散了…但有些东西，不能散。”
他又撒下一把土。
“你留下的担子，我扛了。李雯，我去找。KK园区，我去闯。那个狗屁‘系统’…”王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寒光，“不管它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他妈的一串代码…只要它沾了你的血，我就要它付出代价！”
他的誓言，如同冰冷的钢铁，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林间。
“安息吧，兄弟。这笔血债，我会连本带利，替你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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