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没能捂热盘龙县的土地。
联合社成立后的第一笔信托贷款,如同第一场春雨,无声地滋润了每个村民干涸的心田。
化肥、种子,由管委会统一采购,分发到户。
每一袋,都承载着一个家庭对丰收最原始的渴望。
可这份渴望,在第二天清晨,变成了冰冷的尖叫。
“发霉了!”
“我的种子全发霉了!!”
王大柱家的院子里,刚打开的种子袋散发出刺鼻的霉烂气味,原本饱满的玉米粒上,爬满了青黑色的霉菌。
他旁边,李二牛哆嗦着手,划开一袋“高效复合肥”。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颗粒,只有一捧捧湿润、板结的黄泥。
一模一样的情景,在全县几十个村庄,同时上演。
希望在阳光下,碎裂无声。
绝望与愤怒的情绪,却轰然引爆,迅速吞噬了整个盘龙县。
“我就说当官的信不过!”
“什么信托,什么联合社,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钱肯定是被那个姓秦的给贪了,拿假货糊弄我们!”
马建设提前安插好的人,立刻在人群中穿梭,将淬毒的耳语精准地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刚刚用胜利和信任凝聚起来的人心,在巨大的恐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天光大亮时,愤怒的村民已经将管委会围得水泄不通。
“秦峰!滚出来!”
“还我们血汗钱!”
王老三带着几个突击队的骨干,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拼命挡在办公楼门口,脸涨得通红。
“大家冷静点!这里面肯定有误会!秦主任不是那种人!”
他的解释,被愤怒的声浪瞬间淹没。
村民们或许不信秦峰会贪。
但他们更怕秦峰“无能”。
怕他领着大家伙,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办公室的门开了。
秦峰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表情平静,与周遭的狂怒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股汹涌的声浪,竟自己慢慢平息了下去。
无数双通红的、充满怀疑和痛苦的眼睛,死死钉在他身上。
秦峰没有辩解,也没有安抚。
他拿起一个扩音喇叭,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
“出了问题,我负责。”
“我向大家保证。”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天之内,我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他转身,不再看人群,目光冰冷,对身后脸色惨白的李卫民下令。
“查。”
“但不是通过县里。”
夜深了。
秦峰独自坐在办公室,手里捏着一撮从化肥袋里取出的黄泥。
泥土干燥、粗粝,在他的指尖化为粉尘。
他闭上眼。
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一辆破旧的解放牌卡车。
一个叫刘根生的司机,满脸泪痕,跪在农资公司老板面前,怀里揣着一张妻子尿毒症的诊断书。
他被黑心老板用一车假化肥,骗走了全部的救命钱。
最终,他在一个雨夜,喝光了一瓶劣质白酒,开着那辆空车,一头撞上了山崖。
车毁,人亡。
秦峰猛地睁开眼。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指向了一个名字。
刘根生!
他立刻拨通了王老三的电话。
“三哥,帮我找个人。”
第二天,秦峰和王老三在一处私人小煤窑的矿坑深处,找到了刘根生。
他不再是那个开着卡车走南闯北的汉子。
他浑身漆黑,只露出一双再无神采的眼睛,动作麻木而机械,将一筐筐煤炭背出漆黑的坑道。
秦峰没有开口谈公事。
他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刘根生那只被煤灰染得看不出肤色的手里。
刘根生的身体僵住了。
“这……”
“先拿去给你媳妇看病。”
秦峰的声音很平淡,却狠狠砸在刘根生已经死寂的心上。
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官”,竟然知道他家里最大的难处。
刘根生那双麻木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看着手里的信封,又抬头看看秦峰。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官威,没有盘问,只有一种平视的、对等的尊重。
这个被生活彻底压垮了脊梁的汉子,再也撑不住,蹲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秦峰等他哭完,才平静地开口。
“我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并且,帮你把被骗的钱,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半小时后。
在刘根生那间四面漏风的工棚里。
他从床板下的一个暗格里,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铁盒。
铁盒里,是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刘根生将它递给秦峰,声音沙哑,带着复仇的快意。
“老板每次让我去拉假货,都会给我一个单子。”
“时间、地点、数量、还有……收货人是谁,上面都记着。”
秦峰翻开账本。
一笔笔歪歪扭扭的字迹,构建起一张盘踞在盘龙县数年之久、涉及多个部门的假冒伪劣农资销售巨网。
这是一颗隐藏在盘龙县肌体深处的毒瘤。
他的指尖划过一页页纸张,最终,停在了最后一页。
秦峰的视线凝固了。
在那个销售网络的最顶端,收取最大一笔回扣的联系人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字。
马伟。
旁边,用括号标注着他的身份——县农业局副局长。
马建设的亲侄子。
秦峰缓缓合上账本。
这哪里是什么账本。
这是一份足以将马家连根拔起的死亡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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