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一下子没了。老周关上门,回头看林砚:“听见了?这就是你要面对的。你曾祖父欠的债,得你自己还——他当年在这值班室抄书时,指节比你还白,也听过这些话,可他没放弃。”
林砚低下头,看着书里的批注,突然觉得那行小字像一道烙印,烫在他的心上。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眼神,老人攥着他的手,指节都在抖,说“别像你曾祖父一样,把路走歪了”;想起自己为了进故宫,熬夜查了三年的修复资料,笔记堆得比书桌还高;想起面试时考官问“你为什么想修故宫”,他说“想把曾祖父没修好的东西,修好”,当时考官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我知道你想证明什么。”老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很暖,“但光有想法没用,得有真本事。明天开始,跟我去冷宫修外墙,先从拌灰浆学起——你曾祖父当年,也是从拌灰浆开始的。”
林砚抬起头,眼里的雾气还没散,却用力点了点头。他把书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烫手的烙铁——那里面不仅有曾祖父的字,还有他的赎罪路。
傍晚的时候,林砚去食堂吃饭。打饭的阿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给了他一勺红烧肉,又多添了半勺,却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扒了两口饭,就有人在他对面坐下。
“你好,我是历史系的研学学生苏晓,能借你的《故宫修缮禁忌录》看看吗?”
林砚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手里拿着笔记本,笑容很干净。阳光从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可她背包侧袋露出半截银色记录仪,被连衣裙的褶皱半遮半掩。他愣了一下,把书推过去:“小心点,别弄脏了,里面有批注。”
“谢谢。”苏晓翻开书,目光很快落在“柱础加固”那一页,手指在曾祖父的批注上停了两秒,指甲无意识地划了下纸页,“这批注是谁写的?很实用啊,我研究故宫土壤碱化问题好久了,正好能用上。”
“我……我曾祖父。”林砚的声音有点低,下意识把工牌往袖子里藏了藏。
“你曾祖父也是修复师?”苏晓的眼睛亮了一下,身体往前倾了倾,离他更近了些,“我对林家修复师的故事很感兴趣,能跟我说说吗?比如他修过哪些建筑,有没有留下什么技术笔记?”
林砚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看着苏晓的笑脸,不知道该不该说曾祖父的事——说他倒卖斗拱,还是说他偷偷留下的批注? 口袋里的笔记本硌得他难受,那里面的字,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以后再说吧,我还要抄书。”林砚把书拿回来,指尖碰到苏晓的手指,她的手很凉,匆匆吃完饭,起身往值班室走。
苏晓看着他的背影,从背包里拿出微型记录仪,按了暂停键。屏幕上,林砚抱着书的样子很清晰,尤其是他攥着书角的手,指节泛白。她对着记录仪小声说:“爸,他对批注很敏感,而且知道林墨臣的事,接下来可以从‘柱础位移’的话题切入。”
林砚没听见后面的话。他走在故宫的红墙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宫墙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道解不开的死结。他摸出口袋里的笔记本,翻开“万春亭柱础”那一页,铅笔标注的4.8毫米,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曾祖父,我会找到真相的。”林砚小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红墙之间,连他自己都没听清。远处的万春亭,在暮色里像个沉默的巨人,柱础下的缝隙,藏着百年的秘密,也藏着他的赎罪路。
回到值班室,林砚拿出纸笔,开始抄《故宫修缮禁忌录》。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和曾祖父的批注重叠在一起,像两代人在对话。他抄到“妄动镇物者,灾及自身”时,突然想起老周说的“你曾祖父当年,也抄过这本书”,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曾祖父的批注,会不会就是解开柱础位移的钥匙?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故宫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宫灯的光透过窗棂,在抄书的纸上投下细碎的方格,像把他困在这百年的债里。林砚抄着书,笔尖在纸上写下“草木灰三成”,突然觉得,这条赎罪路,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走。但他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一步一步,把曾祖父欠的债,慢慢还上。笔尖顿了顿,在“草木灰”三个字旁边,他也画了个小小的榫卯符号,和曾祖父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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