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再次笼罩上海。位于闸北的一处不起眼的安全屋外,暗影重重。根据“截获”的密电,军统方面将于今晚十点整,营救被关押在此的前“春风”小组报务员(实为已被策反的叛徒)孙德才。
高斌亲临现场,坐镇指挥。他躲在对面楼房二层的临时指挥点里,举着望远镜,脸上是猎手般的冷酷与期待。欧阳夏兰站在他身侧,一袭黑衣,神情淡漠,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林浩宇作为“技术顾问”也在场,理由是可能需要现场甄别可能的化学武器或异常物品。
“都布置好了?”高斌低声问身边的行动队长。
“放心,主任。里外三层,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进不来。”队长狞笑着,“就等鱼儿咬钩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五十分,十点整……街道上除了雨声,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高斌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指挥点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接线员接听后,脸色突变:“主任!电讯科急电!三分钟前,我们监测到一个异常活跃的短波信号,使用了……使用了我们内部备用的一个通讯频率,内容经过加密,但信号源定位就在我们七十六号内部!”
“什么?!”高斌猛地夺过话筒。
几乎是同时,欧阳夏兰随身携带的另一个保密电话也震动起来。她接听片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高斌,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林浩宇。
“高主任,”她放下电话,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刚接到确切消息,有人在黑市散播谣言,说王田香副科长手眼通天,能打通上下关节。而且……监察处在他的办公室抽屉暗格里,发现了这个。”她将一张纸条递给高斌。
纸条上是一串数字,正是刚才电讯科报告的异常信号所使用的备用频率代码,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瑞士银行账户号码的片段——与蓝胭脂伪造的资金记录吻合。
“王、田、香!”高斌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额角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被耍了!所谓的“春风”密电是幌子,真正的内鬼一直在自己身边,还是欧阳夏兰的人!今晚的“营救行动”根本就是调虎离山,是为了掩护王田香再次向外传递情报!
“立刻逮捕王田香!”高斌怒吼。
>>> 七十六号,电讯科副科长办公室 <<<
王田香还在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盘算着如何借欧阳副处长的势头再进一步。办公室门被猛地撞开,如狼似虎的行动队员冲了进来。
“你、你们干什么?”王田香惊得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副科长,跟我们走一趟吧。”行动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
“放肆!我是欧阳处长的人!你们凭什么抓我?”王田香色厉内荏地喊道。
“凭什么?”队长将那张写着频率代码和账户片段纸条拍在他脸上,“就凭这个!王副科长,你真是好手段啊,把我们所有人都当猴耍!”
王田香看着那张纸条,如遭雷击,彻底懵了:“这……这不是我的!是陷害!赤裸裸的陷害!”他猛地看向闻讯赶来的欧阳夏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欧阳处长!您要救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欧阳夏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以及高斌那嘲讽而冰冷的目光,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她,或者针对所有人的局。但证据“确凿”,众目睽睽,她保不住王田香,强行保他,只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走到王田香面前,抬手——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废物!”欧阳夏兰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王田香最后的希望,“竟敢吃里扒外,败坏我的名声!高主任,此人交由你全权处置,务必查清其同党!”她果断选择了弃车保帅,甚至反将一军,暗示可能有“同党”,试图将水再次搅浑。
王田香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兀自喃喃:“冤枉……冤枉啊……”
高斌冷笑一声,挥手让人将王田香拖走。他走到欧阳夏兰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威胁:“欧阳副处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手下,不要再出这种败类了。否则,我也很难做啊。”
欧阳夏兰没有回应,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 次日清晨,医疗部 <<<
林浩宇刚刚泡好一杯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进来的是总务科副科长赵明义。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态一如既往的谦卑恭谨。
“林部长,这是下个季度的医疗物资申购总表,需要您这边审核签字。”赵明义将文件放在桌上,手指看似无意地按在了表格的某一栏签名处。
林浩宇目光扫过,心头猛地一跳。在那签名栏的空白处,用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铅笔痕迹,画着一个小小的、残缺的灯塔图案,与昨天他在仓库文件袋上看到的蓝色墨点印记,形状完全一致!
这是“渔夫”的回应!他在确认联系!
林浩宇不动声色地拿起钢笔,一边签字一边用平常的语气说:“赵科长辛苦了,表格做得很细致。最近内部不太平,你们总务科接触杂,也要多留点心。”
“多谢林部长关心,分内之事,一定谨慎。”赵明义微微躬身,在接过文件时,他的小指极其快速地在文件下方点了三下。
(三下……是安全的信号?还是约定的下次接触时间?)
林浩宇面色如常地端起茶杯:“嗯,去吧。”
赵明义转身离开,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林浩宇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阳光刺破云层,却照不亮这栋大楼深处的阴霾。王田香成了牺牲品,高斌与欧阳夏兰的裂痕更深,而通往“渔夫”的桥梁,终于在迷雾中架起了第一块木板。
他知道,更危险、更复杂的接触即将开始。而“烛龙”的阴影,依旧盘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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