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机灵鬼在冰冷的夜风中执行着九死一生的任务时，白楼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爆炸的边缘。
饥饿，是比任何敌人都要恐怖的折磨。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只狗的胃，不停地收紧、摩擦，榨干它们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它又像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忍受的焦躁。
“咕噜……咕噜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率先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响亮的抗议声。这声音就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早已堆满干柴的火药桶。
“妈的！老子快饿死了！”
大黄第一个从地上弹了起来，它焦躁地在原地打着转，粗壮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拍打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啪”的闷响。它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虚弱和愤怒而显得有些沙哑。
“老大到底在等什么？那个叫机灵鬼的瘦猴子能干什么？难道我们十几条好汉，就要在这里活活饿死吗？”
“就是！”坦克瓮声瓮气地咆哮道，它的声音像破锣一样难听，“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的肚子都快贴到后背上去了！再这么下去，不用黑枭来打，我们自己就先饿趴下了！”
刀疤那张狰狞的脸上，伤疤因为激动而扭曲着，显得更加可怖。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冲出去干一场！就算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老大，下命令吧！我们现在就去工业区，把那个黑枭的老巢给端了！抢光它们的食物！”
“对！端了它们的老巢！”
“抢光它们的食物！”
“干！”
一时间，群情激奋。被羞辱的愤怒，被饥饿折磨的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作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冲动。一双双眼睛变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嗜血的低吼。压抑了整整一天的负面情绪，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眼看就要将林凡制定的“耐心”计划彻底冲垮。
“都给我安静！”
阿黑猛地站了出来，它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黑色的墙，挡在了这些激动的同伴面前。它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们都疯了吗？老大的命令都忘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鼓噪！”阿黑的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大黄、坦克和刀疤，“你们以为老大不饿吗？他是在为我们所有人着想！没有周密的计划就冲过去，那叫送死！你们想死别拉着大家一起！”
作为林凡的头号心腹，阿黑在队伍里有着仅次于林凡的威望。它的呵斥，让狂躁的狗群暂时安静了下来，但那种不满和焦躁的气氛，却依旧在空气中盘旋、发酵。
大黄梗着脖子，不服气地低吼道：“阿黑！我们敬你是老大的心腹，但计划也得填饱肚子才能执行！我们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还谈什么复仇？”
“没错！我们只是想找点吃的！”坦克附和道。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平淡的声音，从最高处飘了下来。
“哦？找吃的？”
林凡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眼神平静得像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
被他的目光扫过，所有狗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才还喧嚣不止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既然你们这么有精力在这里咆哮，看来是真的不饿。”林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众狗的心里。
他缓缓地走下高台，步伐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所有狗都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大黄面前，停下脚步，微微歪着头看着它。
“你饿了？”
“我……老大……”大黄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林凡又转向坦克和刀疤：“你们也饿了？”
两只凶猛的战将，此刻却像做错了事的幼犬一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林凡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每一只狗脸上焦躁、渴望、又带着畏惧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心里清楚，一味地压制是行不通的。饥饿是本能，是无法用意志力完全克服的。这群家伙虽然鲁莽，但也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刀，是需要喂饱的。
“我理解你们的饥饿。”林凡的声音突然缓和了一些，“我也知道，等待是痛苦的。”
众狗闻言，都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
“但是，”林凡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锐利，“你们必须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任何无组织、无纪律的擅自行动，都可能给我们整个队伍带来灭顶之灾！你们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死所有的兄弟吗？”
一番话，说得众狗面面相觑，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林凡终于松了口。
“想找食物，可以。”
此话一出，所有狗的眼睛瞬间亮了，尾巴都忍不住开始摇摆。
“但是，必须遵守我的规矩！”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以小队为单位行动！阿黑、大黄、坦克、刀疤，你们各自带一队！不准单独行动！”
“第二！划分区域！阿黑去东边，大黄去南边，坦克去西边，刀疤去北边！绝对不准踏入我们白天去过的工业区，以及任何可能有其他犬类势力盘踞的地方！明白吗？”
“第三！目标不是打架，是觅食！找垃圾堆，抓老鼠，捡剩饭！任何情况下，避免冲突！如果遇到危险，立刻撤退，发信号求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凡的目光变得无比森冷，“天亮之前，必须全部返回白楼！任何迟到或者在外面惹了麻烦的队伍，自己承担后果！”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十几只狗齐声应和，声音响彻了整栋废弃大楼。
“好！”林凡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我需要的是能打仗的战士，不是饿死的懦夫，更不是惹是生非的蠢货！”
他猛地一挥前爪。
“出发！”
一声令下，压抑已久的饥饿瞬间化作了无穷的动力。十几只狗，如同十几道离弦之箭，在四位队长的带领下，从白楼的各个出口猛扑出去，瞬间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它们像一群被放出了牢笼的獠牙，带着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扑向了这座沉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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