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夜风裹着大排档的烟火气，炒粉的镬气、啤酒的泡沫香混着桂花香飘过来，在塑料圆桌上方绕成一团暖雾。
老谭订的是公司附近那家“阿强排档”，平时加班晚了总来这儿。
老板阿强端着两盘蒜蓉粉丝蒸扇贝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刘工，听说你要走？以后可少了个点‘椒盐皮皮虾’的常客咯。”
我笑着接过盘子，看了眼满桌的人。
小李坐在我左边，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小袋，有点紧张；
老张坐在对面，已经开了第三瓶啤酒，脸涨得通红；
还有运维组的几个兄弟，平时一起扛过服务器宕机的，此刻都举着杯子，眼神里满是不舍。
“来，大家敬刘军一杯！”
老谭率先站起来，酒杯碰得“哐当”响。
“感谢他这两年带咱们做反外挂、搭LDAP，让技术部在公司抬起头！以后不管你去了哪儿，咱们都是兄弟！”
满桌的酒杯凑过来，啤酒沫溅在桌布上，像星星点点的光。
我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到了心里。
“谢谢大家，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靠咱们一起扛。特别是上次沈剑锋造谣，要是没有你们帮我查日志、做澄清，我一个人根本撑不过来。”
“嗨，说这些干啥！”
老张摆了摆手，喝得有点上头，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
“要我说，都是陈建仁那厮搞的鬼！上次我去行政部交报销，听见他跟Jackson说‘必须把刘军弄走，不然数据广告没法推’！他早就想赶你走了，就因为你挡了他的路！”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小李赶紧拉了拉老张的胳膊：“张哥，小声点……”
老张却甩开他的手，继续说：“怕啥！他陈建仁克扣奖金、打压同事，谁不知道？上次LDAP系统降配，明明是他逼的，最后却怪你维护不力，还有天理吗？”
我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心里其实早就清楚，陈建仁的针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此刻听老张说出来，还是有点涩。
我在意的不是被打压，是怕因为我，连累团队受委屈。“张哥，别气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做技术，比啥都强。”
老谭也赶紧打圆场：“来，吃菜吃菜！阿强的椒盐皮皮虾刚出锅，再不吃就凉了。”
他给我夹了只最大的，凑近我耳边小声说：“老张说的是实话，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离陈建仁远点，安安稳稳做自己的事。”
我点点头，咬了口皮皮虾，鲜美的味道里却有点发苦。
小李突然把手里的小袋递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军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里面是我整理的反外挂系统最新日志，还有上次你帮我改的代码笔记，你带着，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我接过小袋，指尖碰到里面厚厚的纸页，心里一酸。
这孩子平时话少，却总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谢谢你，小李。”
我摸了摸他的头，“以后遇到技术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跟我客气。”
聚餐吃到十点多，大家才慢慢散了。
老谭说要送我回去，我却摇了摇头。
“谭哥，我想回公司一趟，还有点东西没收拾。”
他看了我一眼，没多问，只说：“我陪你去，晚了，公司楼下的保安要登记。”
夜晚的公司大楼静悄悄的，只有走廊的应急灯亮着。
我打开技术部的门，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按下电脑电源。
屏幕慢慢亮起，桌面还是我熟悉的样子，背景是LDAP系统上线那天团队的合影。
郝曼丽的笔记本就放在键盘旁边，封面的向日葵在暗光里泛着浅黄。
我打开抽屉，最里面放着两个东西。
一个是黑色的加密硬盘，外壳被我摩挲得发亮，里面存着郝曼丽做的数字女儿“思君”；
另一个是蓝色封皮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LDAP系统的核心文档。
从最初的协议选型、代码逻辑，到后来的漏洞修复、优化方案，每一页都有我和郝曼丽的笔记。
她的娟秀字迹和我的潦草字迹叠在一起，像在对话。
我把加密硬盘放进背包，指尖碰到外壳时，突然想起第一次打开它的场景。
三月的广州，Eva还在为多肉浇水，我看着“思君”唱《小星星》，以为日子会一直安稳下去。
现在虽然物是人非，但这个硬盘里藏着郝曼丽的初心，藏着我们未完成的约定，我必须好好带着。
然后我拿起蓝色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是我写的LDAP系统维护要点，旁边郝曼丽用红笔标注了“用户隐私模块要定期检查，别让广告商钻空子”。
我轻轻摩挲着这行字，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总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想着用户。
“收拾好了吗？”
老谭站在门口，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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