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广播开始播放《新闻联播》片头曲,周攀说,“我得走了,物理实验室的示波器预约到了七点。”
郝曼丽收拾餐盘时碰倒了醋瓶,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蜿蜒,像极了机房里那些纠缠的网线。
她突然笑着说:“管它怎么连的,反正点鼠标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就像打开了任意门。”
走出食堂时,周攀还在念叨着“网络层寻址”。
郝曼丽踢着地上的梧桐叶反驳:“就算你搞懂了线路怎么接,能让 Flash动画加载得更快吗?”
路灯在我们身后次第亮起,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极了此时在我们脑海里纠缠不清的互联网模样。
两周后的傍晚。
校后门的巷子里飘来混杂着油墨和泡面的气味。
“新世纪网络会所”的霓虹灯缺了个“网”字,变成“新世纪络会所”,在暮色里一明一暗。
推开门的刹那,声浪扑面而来——《红色警戒》的动员兵喊着“Comrade!”,键盘拍打声混着 CS的枪声。
某个戴棒球帽的男生突然拍桌:“包抄包抄!B点有人!”
十六台大头显示器挤在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每台机器前都堆着空矿泉水瓶和揉皱的烟盒。
老板是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正在给客人插 3.5寸软盘。
软驱转动的咔嗒声里,我看见周攀正盯着邻座玩家的屏幕出神——那是《星际争霸》的人族基地,密集的机枪塔在像素化的光影里扫射。
“8块钱一小时,先交押金。”老板扔过来三个布满油光的鼠标垫。
郝曼丽摸着键盘上黏糊糊的按键皱鼻子:“比机房的机器还老。”
但她的眼睛很快被斜对角的《三角洲部队》画面吸引,戴耳机的男生正趴在桌上疯狂点击左键,枪口的火光映红了半边脸。
墙角的中学生把校服领子竖得老高,偷偷往嘴里塞辣条,突然被老板揪住后领:“小崽子,身份证呢?”
男孩边跑边回头喊:“下次带!”留下满屋子的哄笑。
我看着烟雾在荧光屏前缭绕,突然发现有个玩家正在用 OICQ聊天,头像跳动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跟着轻轻颤了颤。
周攀突然戳了戳我,指着墙上的价目表:“服务器租用费每月两千,电脑四千一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在计算着什么。
郝曼丽正在研究如何申请免费邮箱,光标在“用户名”框里闪烁不定。
屏幕上的游戏角色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键盘上的 W键被磨得发亮,仿佛刻着这个时代最迫切的渴望。
走出网吧时,秋夜的风带着潮气。
郝曼丽的运动鞋踩过满地的烟蒂,突然说:“要是能在宿舍楼下开个......”
话没说完就被周攀打断:“得先解决 IP地址分配的问题。”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倒映着远处尚未完工的通信基站。
我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上机小票,上面的“8.00元”字样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调制解调器的拨号声、键盘的敲击声、游戏里的枪炮声,此刻在脑海里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原来这就是互联网,不仅仅是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更是无数人指尖下正在编织的未来——而我,似乎触到了这张网的第一根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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