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婆的眼泪掉在照片上:“对啊……我男人走的那晚,我坐在河边哭,青丫头的水轻轻拍我的脚,像他生前给我揉腿。”
“改直了的河,会有新编号,新曲线。”陈默的声音放轻了,像怕惊着什么,“可它再不会是‘青丫头’。”
沈砚青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却软了些:“所以陈先生的方案是?”
“不是我的方案。”陈默打开挖掘机后斗,搬出老周的水文图和宋援朝的笔记,“是宋师傅的,是老周的,是姚阿婆的。”他指向村外被泥石流冲毁的路,“先清淤,再用竹笼坝护岸,河边补栽香根草——根须比柳树密,护土更快。”他又指了指山坳里的老茶林,“河道绕半里,从茶林边过,用生态框固坡,茶根和框体缠在一起,水冲不垮,茶也能接着长。”
“那行洪效率?”
“降15%,但能保住三十亩茶林,十二座祖坟,还有‘青丫头’的名字。”陈默转身走向挖掘机,“要试的话,我现在就能开铲斗。”
苏晴烟举起相机,镜头里陈默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和老照片里宋援朝的影子叠在一起。
她突然明白,所谓“技在人传”,不是机器有多厉害,是有人愿意蹲在河边,听河说它的名字。
沈砚青站在原地,看着挖掘机的铲斗轻轻插进淤泥。
他摸出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消息:“我好像懂了您说的‘工程师的温度’。”
晚饭后,老茶村的村民搬来竹椅,围在挖掘机前。
姚阿婆煮了野菊花茶,沈砚青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竹笼坝的结构图——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改方案。
苏晴烟靠在挖掘机轮胎上修照片,陈默坐在她旁边,手里转着宋援朝的老焊机钥匙扣。
月光漫过青溪,水面浮着一片柳叶,打着旋儿往下游漂。
“你说,河真的有名字吗?”苏晴烟轻声问。
陈默没说话,指了指河湾。
那里有个光屁股的小男孩正朝河里扔石子,边扔边喊:“青丫头,接住!”
挖掘机的夜灯突然亮起,照得水面一片银。
陈默摸出贴胸的照片,宋援朝的笑脸在月光下温柔得像活过来。
他想起女教师说的“比大坝结实的东西”,现在懂了——是有人记得河的名字,是有人愿意为它弯腰。
远处传来沈砚青的笑声,他正和红脸老汉争论茶林边的生态框要留几个孔。
风里飘来野菊的香,混着新翻泥土的腥,陈默忽然觉得,胸口那道卡了三年的刺,终于松了。
苏晴烟的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下这画面:钢铁挖掘机旁,西装革履的建筑师和戴草帽的村民蹲在地上画图纸,白发阿婆往保温杯里续茶,月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融在一起,像一条不会改道的河。
“这张该叫什么?”她问。
陈默望着河面,那里倒映着漫天星子。
他说:“就叫……《河的名字,在掌心里》。”
青溪的水静静淌着,带着五十年前的温度,也带着此刻的笑声,往更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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