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白日里被挖机搅动得翻天覆地的山沟重新包裹进亘古的静谧之中。
陈默的身影在车头大灯的光柱里被拉得细长,他半跪在泥地上,身前铺着一块油布,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扳手、撬棍和各式工具。
他刚刚拆下了左侧履带上那节彻底报废的履带节,断裂的销钉孔像一个狰狞的伤口。
他没有急着处理,而是拿起一把游标卡尺,借着灯光,一遍又一遍地测量着断口两侧的孔距、磨损深度以及周围钢板的形变数据。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仿佛手中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一件需要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四周只有虫鸣和远处山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衬得这片工地的寂静有些不同寻常。
几百米外,山坡上的一个临时岗亭里,两点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
张卫国放下手中的军用望远镜,镜片上还残留着陈默那张被汗水和油污弄得模糊的脸。
他嘬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对身旁的下属沉声道:“通知下去,盯紧点。这种人,越是闷声不响,心里憋的火就越大,越危险。”
下属有些不解:“头儿,不就是个开挖机的吗?周大彪那边打过招呼了,吓唬两下,过两天自己就滚了。”
张卫国冷笑一声,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吓唬?你看他像是被吓住的样子吗?从他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没多说,一件事没多做,就是挖那条路。现在车坏了,他不跑不躲,不找救援,自己拆了修。这叫韧劲,也叫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周大彪那套对付地痞流氓的法子,在他这儿不管用。”
话音未落,岗亭下的山路上,一束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一辆半旧的皮卡车发出与这宁静夜晚格格不入的引擎轰鸣声,疾驰而来。
车在距离挖机几十米远的地方放慢了速度,一个黄毛小子从副驾探出头,鬼鬼祟祟地观察了片刻,见陈默依旧埋头于履带,便跳下车,猫着腰跑到挖机旁,迅速将一张打印纸塞进了驾驶室的雨刷器下,然后飞也似的跑回车上。
皮卡车调转车头,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整个过程,陈默头都没抬一下,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他将所有数据记录在一个油腻的本子上,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他走到车头,顺手抽出了那张A4纸。
依旧是那四个刺眼的红色大字:“滚出辖区”。
落款处,一个鲜红的印章歪歪扭扭地盖着——“城管联合执法组”。
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看都没看第二眼,随手将纸条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旁边装废机油的铁桶里。
他转身爬进驾驶室,摸索了一阵,拖出一块在之前工程中废弃的厚钢板。
他找来焊机,拉出电缆,刺眼的弧光瞬间划破黑暗。
火花四溅中,他在钢板背后焊上了两个简易的支架。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工具箱里翻出一罐白色自喷漆,在粗糙的钢板表面喷出了一行字。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块自制的告示牌立在挖机前方的泥地上,牌子上的白字在车灯照射下清晰可见:“小型农机具免费维修,换饭即可”。
他只是需要一些食物补给,撑到把机器修好。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山坡的另一侧,一束微弱的手机屏幕光亮起又熄灭。
苏晴烟将刚刚用长焦镜头拍下的照片保存下来,配上了一段文字,发送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照片里,孤独的挖机和告示牌在夜色中透着一股悲壮的力量,而那段配文更是点睛之笔:“他在修自己的路,也在修别人的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拉着砂石的半挂货车停在了便道口。
司机老耿从驾驶室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奇特的告示牌。
他跳下车,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
他的车转向节异响已经好几天了,跑了好几家修理厂,都说要换总成,报价八百不说,还得等配件。
“兄弟,我这车……你也能修?”老耿指了指自己的半挂车头。
陈默刚啃完半个冷馒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货车旁,让老耿左右打了两圈方向盘。
他侧耳听了听,然后直接钻进了车底。
几分钟后,他钻了出来,对老耿说:“轴套变形,卡住了。小问题。”
老耿瞪大了眼:“修理厂都说要换总成!”
陈默没说话,转身从挖机上拆下一个废弃的液压油管接头,又用撬棍将挖斗后方一块上百公斤的配重块挪到车头下当做锤砧。
他钻回车底,将油管接头顶在变形的轴套上,抡起大锤,凭着刚才听声辨位得来的经验,对着接头尾部“当!当!当!”就是三下闷响。
他再次钻出,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你再试试。”
老耿将信将疑地回到驾驶室,一转方向盘,那恼人的“咯噔”声竟然真的消失了,整个转向顺滑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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