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会议(通道会议)的决议如同一声号角,驱散了红军高层连日来的迷茫与争论。中央红军这艘巨轮调整了航向,开始向贵州黎平方向挺进。红二十一师“定南”所部,也接到了明确的命令:作为全军左翼侧卫,紧随红三军团之后,向贵州开进。
部队自广西境内,经长安堡、播阳镇,踏上了进入贵州的征程。山路在脚下延伸,两侧的景致悄然变化,预示着他们已经离开了湘桂边界的紧张区域,踏入了另一片陌生而神秘的土地——贵州苗岭山区。
与其他兄弟部队入黔前就已捉襟见肘的窘境不同,二十一师的战士们虽然面容依旧带着征尘,但眼神底却少了几分对饥饿的焦虑。这得益于秋成那“功能化重组”方案的提前布局。各营下属的“物资侦察连”和“物资战斗连”,就像一个个灵敏而致命的鱼钩,在部队向贵州运动的前夕,就已经精准地甩了出去,专门钓取那些盘踞在通道南边、以为红军过境后就能高枕无忧的地方民团和土豪劣绅的物资。
因此,当大部队开始苗山行军时,二十一师的粮袋里,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存货。数量不多,远谈不上富裕,但混合着野菜糊糊,勉强能让战士们维持着基本的体力。各营的营长们,偶尔在行军途中碰面,总会带着几分得意又压低声音互相吹嘘:
“老张,看见没?我们三营昨天端了个窝,嘿,光腊肉就搞回来两百斤!”
“你那算啥?我们一营摸了个隘口,守军才几十人,白花花的大米,差点没把兄弟们的米袋撑破!”
言语间,充满了“鱼钩”收获后的喜悦。部队里也时常能看到一些新鲜而略带茫然的面孔,那是各营“新兵连”用实实在在的粮食和银元,在沿途吸纳的贫苦青壮。他们正由老兵带着,在学习喊口号、唱军歌中,笨拙而又坚定地尝试融入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
然而,现实的困难并不会因为些许准备而完全消失。如果没有亲身走过苗山,永远不会懂得苗山的苦。刚刚脱离广西与湘南那炮火连天、追兵紧迫的环境,红军将士们又一头扎进了这片他们此前难以想象的蛮荒之地。
几天几夜的行军,沿途常常找不到一个老百姓。莽莽苍苍的密林,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殖质气味的落叶层,身旁是虬枝盘错的古木和湿滑的怪石。渴了,还能找到山涧溪流;饿了,却真是有钱无市。前面路过的主力部队,早已将沿途本就不多的出产采购一空,留给后卫和侧翼部队的,只有更加寂静的山林和空空如也的村寨。
苗民们由于历史上长期的民族隔阂,以及国民党军阀“剿匪”宣传带来的恐惧,对任何军队都抱有极深的戒备。往往红军队伍还在数里之外,得到消息的苗民便已扶老携幼,躲入深山密林,只留下空荡荡的吊脚楼。
但红军的意志,并未被这艰苦的环境所消磨。山路崎岖,蜿蜒曲折,队伍却边走边唱,歌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寂的山谷间。有的战士高亢地唱起兴国山歌:“哎呀哩!呃呃呃!”那悠扬的调子里,饱含着对故乡的思念与革命的豪情。有的则哼起福建山歌:“山歌唔(不)唱心唔(不)开,留在心头一堆堆,上山呀要上最高处,站得高来望得远!”(师里有不少福建籍的干部和老兵)是呀,上山要上最高处!敌人的重重堡垒和封锁线都被英勇的红军突破了,眼前这几十里高的丛山峻岭,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多时,更加雄壮整齐的歌声加入了合唱的行列,那是响彻全师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声如同无形的纽带,将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们紧紧凝聚在一起,也驱散着山林间的阴冷与孤寂。
一夜的行军,几乎全是围着山腰转。一会儿攀上高坡,一会儿滑下深谷,陡峭处需手脚并用,稍有不慎便有坠崖的危险。有时奋力爬上某个山顶,猛一抬头,帽子掉落,恍然间竟有种头顶着天的错觉。每到一个山头,师长秋成总会停下来,前后张望,大声询问各团、营的干部:“后面还有没有掉队的?人数都点清楚没有?”直到确认无人掉队,他才会放心地挥挥手,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拂晓时分,队伍从一座高山上盘旋而下。对面一座不甚高大的山腰处,几幢奇特的木房子出现在朦胧的晨光中。这里的房子与赣南、闽西的民居截然不同,说平房不是平房,说楼房又不像楼房,底部以木柱支撑,房屋主体高高架起,如同吊在半空、编织精巧的巨大竹筐。
“看,那就是苗族弟兄住的房子,叫吊脚楼。”秋成指着那些建筑,对身边的战士们介绍道。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让战士们安心的力量。
随着太阳升起,山间的薄雾渐渐散尽,村寨的全貌清晰起来。一幢幢吊脚楼依山而建,后墙紧贴着山壁,前半部则凌空伸出,由粗大的圆木支撑,仿佛是从山体中生长出来,又像是巧妙地镶嵌在陡坡之上。楼底下层多是围栏,隐约可见是关养猪、牛等牲畜的圈栏。屋檐下,有从山上引来的竹杌,淌着潺潺清泉,有的在屋旁汇成小小的水塘,映着初升的朝阳,波光粼粼。有战士想起曾在江西打土豪时见过的一幅画,画中便是这般景致,但眼前的真实景色,远比那画作更加生动、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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