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赣南深秋的寒意透过指挥部简陋的观察口,丝丝缕缕地灌入。秋成独立在观察口前,远远眺望着北方敌营的方向,黑暗中,依稀可见零星的火把光点在移动。
薛岳。
这个名字在秋成的脑海中盘旋。别人或许此时还对这位对手的能耐知之不深,但来自后世的秋成却清楚,在国民党将领中,薛岳是真正能打仗、会打仗的少数人之一。其未来在抗战时期赖以成名的“天炉战法”,足以证明此人极其擅长精密计算兵力、空间与时间,追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他绝非鲁莽之辈,更不会在明显吃亏的战术上继续硬耗。
“通讯员,”秋成没有回头,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去叫副参谋长和三个团长过来。”
“是!”身后的通讯员低声应命,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指挥部门外。
约莫半个时辰后,副参谋长赵文启以及三位团长——杨汉章、马良俊、孙永胜,陆续赶到指挥部。几人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身上还散发着未散的硝烟味。
简单寒暄几句,确认各部已在抓紧休整和补充后,赵文启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振奋,他拿起一份刚统计好的清单,汇报道:“代师长,有个好消息。后勤处和各团初步清点完毕,今天从敌人手里收回来的枪支,剔除严重损坏的,经过紧急修理,能有1100多支堪用!轻机枪缴获了23挺!轻机枪子弹确实少了点,大部分被敌人消耗了,但步枪子弹平均每支还能配上8发!这算是今天跟92师硬碰硬,咱们用血换来的家底!”
秋成闻言,沉重的心情略微一松,点了点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好!文启同志,立刻组织人手,按照各团现有编制和缺额,优先补充给一线战斗连!咱们的几个主力战斗连,可以实现全员持枪了。”
“是!我待会散会就安排!”赵文启领命,这对于提振士气和战斗力至关重要。
“召集大家,主要是考虑明天的事情。”秋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地图,手指点着雄口防线,“咱们对面,是薛岳指挥的部队。今天咱们这么一打,按照预估,梁华盛的92师已经残了,伤亡惨重,没有一个月别想恢复元气,特别是战斗兵员的损失。薛岳是个会打仗的,脑子也不会冲动,他明天的打法,一定会变。”
他环视众人,继续分析道:“国民党明天如果再丢一个完整的生力师进来和我们在雄口硬耗,即使最后赢了,也必然是惨胜。到时候他手里只剩下一个相对完整的师,想要突破后面还有良村,以及良村之后通往古龙岗的诸多险要地形,几乎不可能。薛岳一定会算这笔账。所以,他大概率会考虑开辟第二战场,进行侧翼迂回。”
“但是,”秋成话锋一转,“蒋介石勒令薛岳要尽快拿下古龙岗,所以时间上给不了他玩大范围、长时间迂回的空间。他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他只有两个比较现实的选择:”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第一,从我们西侧的山岭迂回,绕到大坑附近,然后涉渡孤江,袭击我六十一团的背侧。第二,从我们东侧的山岭迂回,目标可能是雄口村一带,然后涉渡楼溪河,偷袭六十三团的背面。”
六十一团团长杨汉章摸着下巴:“代师长,敌人会两条路都迂回进攻,还是只会选择一条呢?”
秋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让你们来指挥对面的三个师,你们会怎么做?”
六十三团团长孙永胜抢着说:“我来的话,今天虽然92师残了,但我还有90师和93师两个生力师,兵力足够。一边派一个主力团进行侧翼迂回是没有问题的,我会两条路都走!让我们师首尾不能相顾!”
马良俊则沉吟道:“我觉得不一定。毕竟正面还需要保持压力,不能让我们轻易调动兵力。如果我是薛岳,可能会选择从东侧”
杨汉章反驳:“但是西边地势相对平缓,更适合大部队行军和展开。东边山更高,路更难走。”
马良俊补充道“西边看着好走但更容易被发现的,东侧山势更高更隐蔽,也更容易实现战术突然性。而且东边楼溪河冲出来的河谷不宽,他们在对岸山上就可以用火力直射压制我们的阵地,配合步兵渡河进攻。”
几人讨论一番,各有道理,目光再次聚焦到秋成身上。
秋成的手指在地图上两条可能的迂回路线上点了点,沉声道:“我的想法是,按照薛岳用兵喜欢计算和追求效率的性格,他知道,不管他走哪条路,在这种地形下,我们的侦察兵都能很快发现。他想达成完全的战术突然性,合围我们主力,几乎不可能。我们随时可以依据战场情况,选择固守、阻击或是有序撤退。毕竟咱们在山脊两侧做的阵地,咱们随时可以顺着山脊后撤”
他顿了顿,揭示出薛岳可能的真实意图:“所以,薛岳如果派兵迂回,其主要目的,不是指望能悄无声息地合围歼灭我们,而是——逼我们离开雄口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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