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站在人群外,默默地看着。
“远山,你来!”村长看见了他,“你枪法好,给大伙露一手,长长士气!”
林远山没说话,从一个民兵手里接过那杆土枪。
“一百步太近了。”林远山掂了掂枪,抬头看了看天。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铁柱,”他喊了一声,“去,把靶子挪到那棵老槐树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那棵老槐树,离晒谷场足有五百米!
“五百米?!”张老三叫了起来,“你用这杆破枪?风一吹,子弹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是啊,远山,太远了,看都看不清。”
林远山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他抓了一把土枪专用的铁砂弹丸,又仔细地装填了双倍的火药。
他趴在地上,举起了枪。
这个距离,用土枪,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没有立刻瞄准。正午的毒日头炙烤着大地,五百米外的老槐树,在蒸腾而上的热浪中,显得扭曲而模糊。
那靶子仿佛在水里“游泳”一般。
“阳炎”(热浪)。
这是比风更难对付的东西。风,可以听;但这股“阳炎”,却是在欺骗眼睛。
林远山眯起了眼。他没有学过什么光学,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他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仿佛又回到了猎狼的那个夜晚。
村民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他们看着这个趴在地上、仿佛睡着了的年轻人。
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一个民兵忍不住要打哈欠的瞬间,林远山动了。
他没有等“阳炎”消失,而是在那股扭曲的热浪升腾到最高点、即将回落的那个短暂间隙——那个万物都处于相对静止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阵浓烟。
众人伸长了脖子,但什么也看不清。
“铁柱!去看看!”村长急道。
铁柱飞快地跑过去,跑到老槐树下,他先是一愣,随即举起靶子,疯狂地挥舞起来。
“中……中了!正中靶心!”
晒谷场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神了!五百米啊!”
“远山,你这手绝了!”
林远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把土枪还给了张老三,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枪,七分靠技术,三分靠运气。那股“阳炎”晃得他眼睛生疼。
当晚,父亲林大山把他叫进了里屋。
小雪已经睡了。屋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林大山没有说话,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木匣。
他解开油布,打开木匣,一股浓郁的枪油味扑面而来。
匣子里躺着的,不是林远山熟悉的任何一支猎枪。
那是一支通体泛着幽蓝光泽的步枪。枪身线条流畅,枪托是上好的胡桃木,上面还架着一具林远山从未见过的、细长的铜管(瞄准镜)。
“这是你爷爷留下的。”林大山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德国毛瑟厂造的,专门给欧洲贵族狩猎用的。不是军火,比军火还精贵。”
林远山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这支枪的“魂”。
“今天你打了五百米,很好。”林大山将枪递给他,“但用的是土枪,是蒙。”
林远山接过枪,入手极沉。
“这支枪,”林大山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什么,“装填北平洋行买来的尖头弹,射程八百米。”
林远山的心脏猛地一跳。八百米!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距离。
“爹,你这是……”
“狼来了。”林大山关上木匣,抬起头,目光在油灯下显得异常锐利,“五百米的枪,只能保卫晒谷场。八百米的枪,才能保卫这个村子。”
林大山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没有看村里,而是望向远处那条通往山外的、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山路。
“那条路,商队已经三天没走了。”他缓缓地说,“但是,路上的灰,今天又厚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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